乾西宮

暗黃的銅盆裡火光搖曳

手一鬆,一打黃表紙落入盆中,轉眼化作飛灰。

“咱家是不是來晚了?”

“火剛點上,你來的剛剛好。”李彩娛拍拍手,起身回望著來者:“平常你和老劉關系不好,沒想到這最後的時候,你竟然會想著來送他最後一程。”

“其他人都不方便,就我還算是閑著,當然要過來看看。”聲音陰柔,說話的是一個白麵無須,身材纖細的老者,手裡拿著一個小包伏,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什麼。

“貢品?”李彩娛猜道。

“嗯。”老者點點頭:“拿了些饅頭點心,給他倆擺擺,省的到了下邊兒餓得慌。”

包袱開啟,老者從中拿出十幾個饅頭擺在地上摞好,又從懷裡拿出一串紙錢,來到銅盆邊扔了進去:“老劉,老張,一路走好吧。到了那邊兒如果缺什麼給我黃扇枕託夢說一聲,咱家再給你燒去。”

“扯這些沒用的,真要託夢也是找我,找你這家夥也不怕在夢裡掐起來?”

“呵呵。”黃扇枕輕笑一聲,沒有辯駁。

“你說。。。老劉老張他倆為什麼一定要死啊。”李彩娛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哀傷:“宮裡頭就咱們幾個還算是個伴兒,他倆一去,這日子就要悶上許多了。”

“不死又有什麼辦法?”黃扇枕輕嘆一聲,悵然道:“咱們這些太監,天生就是給人家做奴婢的。只要入了皇上的眼,生死便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更何況老劉和老張一死,皇上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就不會再有人知道;就算不死,將來長孫殿下繼了位,身邊也不能留著這麼兩個知根底的老東西還不是一樣?

早早死了,也好給猴崽子們倒個地方,更能為咱們掙得新皇帝的信任和歡心。一舉數得的事情,不過是周瑜打黃蓋罷了,他們兩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唉。。。”李彩娛嘆道:“有時候咱家就想,你說咱們活這一輩子是為了什麼?他倆死了還有咱倆能燒張紙,等咱倆死了,卻不知道又有誰給咱們送終?”

“你問我,我又問誰?”黃扇枕攤手。

一陣陰風,銅盆中的火焰猛的高了一高,帶起些許灰燼騰起。

撲了撲身上的褶皺,黃扇枕站起身來:“走吧,最近宮裡查得嚴,時間久了別露出了馬腳。”

“知道了,你也多小心才是。”

。。。。。。

“你幹爹只收了你這麼一個義子,他去了,天門天字堂的位置自然也就落在你身上了。”

憑欄而立,徐如意看著劉喜淡淡的說道。

“幹爹他,是不是。。。”劉喜的聲音很悲傷,眼中也有淚光閃動。

“嗯。”徐如意點點頭:“人都有一死,你也不要太過掛懷。雖然你二人相交才三四年的時光,不過偶爾劉孝感也和我說起過你。每次說起你來,他總是帶著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你。”

“幹爹。。。”劉喜喃喃唸了一聲,淚水終於還是落下。

看著劉喜低低的啜泣,徐如意一時無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行了,逝者已矣,活人的日子總還要繼續過。”隨手拍了拍漢白玉的欄杆,徐如意開口問道:“劉孝感教你的天光萬照功你練的怎麼樣了?”

“回門主,屬下已經練到第二重,雲霞萬丈了。”

徐如意點點頭:“那功夫我聽劉孝感說過,前三重進境最難,待根基紮實了,後邊就能一日千裡,是門有深入淺的功夫。你三年能練到第二重也算是不錯了,不過還是要繼續努力。”

“是。”

“早年間本來想著調你入東廠的,但既然你接了天字堂堂主的位置,再入東廠就有些難辦了,畢竟宮裡也離不開你。

不過這樣也好,長孫殿下與你也很親近,待他繼位,你免不了還要接上大內總管的位置。到時候我在外,你在內,正好也能做個互補。”

劉喜小心的說道:“屬下只怕做不好,壞了門主的大事。”

“不用太緊張,放輕鬆一些。”徐如意擺手道:“李彩娛他們你也見過了,有他們在宮裡幫趁著,出不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