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去糖果屋。”梁瑀生開門見山地說。這是個俊朗高大的男子,平時臉上總掛著溫和的笑容, 前天夜裡出去尋找失蹤隊員的時候鎮定自若, 此刻卻眉心皺緊, 面『色』嚴肅。對面靠在樹上的趙邯鄲剛被揪起來, 不停『揉』著太陽『穴』解乏, 眼皮都沒抬一下,顯然他們是商量過的。“第一天咱們就商量過,那裡是二等座的任務地點, 公園裡最危險的地方,任務要求又沒有什麼保護木頭人兄妹之類,只是待滿七天。”他並沒提女巫,顯然這種boss是留給一等座乘客的。“所以我認為那裡很不安全,以咱們實力肯定應付不了。”這些大家早就明白, 柏寒沈百福都點點頭。“這座遊樂園問題很大, 你們也看見了,一般靈異任務前三天都很安全,這裡第一天就出了狀況。”柏寒想起第一晚糖果屋裡轉動眼睛的小男孩和明明被切成幾段燒燬卻安然矗立在晨光裡的女巫。“我們上場任務遇到高瀾山。”他看看兩人,“知道他?”自然聽說過。蓬萊自帶守護神的乘客之一,相當有名氣。“他的守護神是條巨蟒,很厲害。”梁瑀生語氣中也帶著敬佩, “我們上場任務是在古戰場裡停留七天, 他是一等座, 任務是消滅戰場裡入魔的戰魂。挺兇險的, 就是因為有他在, 他們隊伍才沒有傷亡,我們二等座三等座死了十多個。後三天出來我們聊了聊,他經驗很豐富,說死人越多的地方越麻煩。比如古戰場,兩千年前打仗死了幾萬人,亡魂聚集在那裡無法超生就成了惡靈,接著殺死後來路過的人,惡『性』迴圈。”切爾諾貝利核電站距離這裡只有幾公里,當年死掉十幾萬人。形勢無比險惡,四人臉『色』都很差勁。沈百福嘟囔著,“草,咱們怎麼這麼倒黴,趕上這麼個破地方。”柏寒想起昨晚夜裡的事:三隻守護神都放出來,屋裡男人不停抽菸弄得烏煙瘴氣,她和兩個女生站在門口通風,忽然發覺遠處靜謐黑暗的森林裡到處立著影影綽綽的影子,似乎風一吹就能飄起來想必都是亡魂?她以為自己肯定會失眠,不過想著晚上還要熬夜強撐著閉上眼睛,居然睡著了。“如果一開始就齊心合力的話,五隻守護神呢。”她很是惋惜,緊接著明白沒有意義:第一天兩隊便搬到這裡,二等座也並沒開誠佈公要求他們過去,這麼說的話....“他們也不希望聚在一起。”柏寒想起神『色』古怪的陳磊,遲疑著說:“他們是想讓我們,分散敵人,亡魂的力量?”邪惡亡靈試圖侵蝕兩個地點,總比一股腦兒包圍一處強多了,哪怕拖延時間也是好的。“我也這麼認為。”梁瑀生點點頭,指指自己同伴,“昨天,文瑞東和張猛來找我倆,讓我們跟他們過去,把守護神讓給老趙,我們拒絕了。”還有這種事?本隊成員勸說自己人不成,還去策反其他隊伍,如果梁瑀生兩人真的走了,自己和百福可就糟糕了。簡直丟臉啊,柏寒臉上發熱,沈百福也忿忿不平,“靠,d什麼事兒啊,回去找老劉。”八成老劉也只是和文張兩人並肩做過任務而已。柏寒捏捏拳頭給自己鼓勁,“好,話說開了,現在怎麼辦?你的十一郎和沈天奇一起,扛得過今天晚上嗎?”沈百福仰著頭,“我沒問題。”梁瑀生想了想,又看看趙邯鄲後者對他點點頭,這才慎重地說:“我原本以為沒戲,起碼三個守護神才能保命,何況咱們人多。不過。”他指指沈百福,“你的佛珠確實厲害,我沒聽說過蓬萊有你這個,沈天奇這樣的,所以,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希望這個字眼本身就嚮往著光明和美好,帶著陽光的溫暖明媚尤其在危機重重的時刻。筆記本攤開在被當成枕頭的揹包,看到上面記錄的熱水壺和檯燈,柏寒覺得有些可笑明天我還能去基輔shopping麼?打著大通鋪睡得正香的人們被挨個推醒第五晚所有人就擠在同一間房裡了),打著哈欠聽到門口集合開會的訊息。“就是這麼回事。”梁瑀生只用兩句話便介紹不在場兩人的去向,緊接著說:“我和沈百福留在這裡。現在你們可以選擇,跟著我們留下,還是去糖果屋。”他朝某個方向指指,穿過森林便是糖果屋。“來去隨意,不勉強。就是這點事,要走的趕緊走,留下的趕緊幹活,事兒多著呢。”突如其來的變化顯然是七個新人沒想到的,他們面面相覷,緊接著開始猶豫不決:六天裡他們瞭解到和蓬萊有關的事情相當全面,守護神三個和兩個的區別沒人顧得了他們。最大的威脅來自哪裡?摩天輪那群布娃娃首當其衝,不過有守護神在,它們無法附身魅『惑』,頂多想方設法把乘客引出遠離守護神的地方那個圓臉女生便是如此。“都有傢伙?”正面和它們對敵過的趙邯鄲就很不在意,當然也可能是為了穩定軍心。“多帶點火把,都燒過一遍了,怕啥,不行接著燒。”碼頭氣墊船也提上日程。聽說船鑿穿不少,沈百福總算放下心,上次兩個新人被拉進湖裡,令他總有種在鬼門關闖過一遭的驚悚感。“水裡的東西上不來。”梁瑀生敲敲鋪在地面的白紙,“不過夜裡就不好說了,就算能上來,來了就砍。”真暴力,柏寒想起他上次經歷過的古代戰場,想來兇險無比,那個武士“柳生十一郎”便是在那裡得到的嗎?同樣席地而坐的金絲眼鏡彎著腰全神貫注盯著白紙,“碰碰車,那邊一大片必須清理了,別的都好說,來什麼打什麼,真到了夜裡烏央烏央開過來一撞,咱們都得玩完。”這倒是沒人想到,大家臉『色』都變了,“昨天誰去清的車場?”梁瑀生問。洪浩舉起手,“我們去的,能砸的砸了,還點火燒了。”不過他很快有點遲疑:“沒柴禾,就撅了點樹枝,沒怎麼燒著。”“今天接著去,哪怕把軲轆卸了,不能讓它們開起來。還有放映廳,再去檢查檢查,不行再燒一次。”他看看手錶,目光依次從眾人面前掃過,“兄弟們,現在八點整。”“咱們還有一整天時間,把能辦的都辦了,剩下辦不了的也沒辦法,聽天由命。”他抬頭看看,帶著幾分慶幸說,“好在今天天氣好,能多抗一會兒。”小時候跟著爸爸媽媽去遊樂園玩,碰碰車是柏寒最喜歡的遊樂專案:諾大場地裡停著幾十輛電瓶車,車身頭頂豎著辮子,外面畫得五顏六『色』。爸爸從小房子售票處)買了票,抱著她坐進去,一聲鈴響所有車子都開動起來,小小的柏寒死命握著方向盤腳下踩著油門『操』縱著車子開得飛快,時不時和其他小朋友的車子狠狠撞在一起,她便“哎呦哎呦”笑得開心。眼前的卡丁車卻無法給柏寒任何美妙聯想。三十年風吹雨打使破舊車身鏽跡斑斑,原本鮮明顏『色』褪去,只能勉強分辨出車身上的米老鼠和白雪公主。昨天已經破壞過的緣故,大多數車子車燈破碎,裡面設施也被砸的乾淨,外面烏漆墨黑看得出被燒過。“這不行啊。”金絲眼鏡大聲說,一腳揣在離他最近的車上,卻顯然沒有造成破壞。在旁邊樹林折了不少樹枝堆在車底點燃,幾分鐘後一道渾濁白煙嫋嫋飄向天空,可惜鐵皮車身沒有汽油,沒多久車身火焰便慢慢熄滅了。不行,沒用嘛,根本來不及。柏寒緊張思索著,軲轆卸下來?問題是卡丁車沒有軲轆。身邊某人一拍大腿,正是洪浩:“燒什麼,哪兒燒的過來,翻過來不就行了嗎?”冬日清冷明亮的陽光當頭灑落,“一,二三”的口號聲響徹在靜謐森林裡。隨著“走你~”大喊,又一輛卡丁車被幾人齊心協力翻轉過來,車身在地面晃了晃終於不動了。“漂亮。”柏寒高興地拍著手,隨即脫掉外衣汗都溼透了。“繼續繼續。”只用了兩個小時,幾十輛卡丁車便統統倒轉過來,烏黑底座朝向天空,退後幾步看簡直像海灘上被孩童惡作劇倒轉過來的可憐烏龜。遠遠超出進度,幾人都很高興,動身前往下一個地方摩天輪。離開之際柏寒回頭望望,被留在遠處的卡丁車們依然紋絲不動。希望這樣有用。到達摩天輪之前便能看到一道筆直升上天空的黑煙,沈百福幾個正圍在那裡,她跑過去,“昨天不都燒了麼?”如果不是很相信沈百福,柏寒幾乎以為他在撒謊了。面前柴堆上架著大大小小的布娃娃,火苗剛剛旺盛起來。沈百福臉『色』很差,指了指身旁高高矗立在空中的摩天輪。“草,昨天我們費了老大勁拿棍扒拉半天,能弄下來的都弄下來了,剛才一瞧又t出來了。”野火燒不盡....這麼想著的時候,面前柴堆正中一隻紅裙布娃娃突然扭動起來,繼而揮動手腳,就好像它被火焰燒疼了似的。眾人都被嚇得連連倒退,大概被當頭直『射』下的正午陽光和火焰雙重作用著,布娃娃沒了動靜,慢慢被火焰吞噬了。距離摩天輪幾十米的地方豎著兩組鞦韆,同樣被腐蝕的鏽跡斑斑,忽然吱呀吱呀自己搖擺起來,繼而越擺越高,就想有個看不見的人站在它上頭。來呀,上來跟我玩呀。“沒什麼了不起的,恐怖片都這樣。”儘管從它旁邊跑過的時候柏寒腿肚子發抖,依然盡力給大家鼓勁:“一點新意都沒有,真俗。”前方便是糖果屋了,籬笆裡立著幾個身影,想來他們也在做著最後準備。“柏寒,百福!”原本正站在籬笆裡砍著什麼東西的文東瑞發現他們,很是欣喜,“怎麼樣,過來,咱們一起。”他把聲音壓低,“守護神咱們一人一個。”“算了,還不如你們回去呢。”不等柏寒開口,沈百福便連連搖手,“我還是那句話,咱們應該跟新手村混,非跑到人家五十級地方練級來,弄不好就得掛。”旁邊的張猛想說什麼,不過看看同伴還是沒有開口。原本同隊五個隊友隔著一道籬笆沉默著,只有附近黑袍子女巫依舊靜靜矗立在籬笆外,等待著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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