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自我(第2/2頁)

馬皇后默然，摸著早年勞累枯瘦的手指，苦澀笑了笑：“怎麼不累？可再苦再累，不也熬過來了。”

朱綾平靜道：“您就沒想過為自己活一次？”

馬皇后撫著兩鬢日漸霜白的頭髮，懶懶道：“人生都過了一大半，兒孫滿堂，還能怎麼折騰？”

她的語氣裡，也透著濃濃的怨氣與傷感。

封建時代標榜的賢惠女人，就是壓抑自己的天性，全心全意為丈夫和兒子付出。

馬皇后在這種傳統思想教化下長大，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的，相反特別有成就感。

天幕一朝降臨，展現出未來朱綾開創的一幕幕，讓她猛地意識到，所謂的賢妻良母，就是女人吃苦受罪，男人幸福享受。

馬皇后能成為與長孫皇后比肩的一代賢后，自然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

只是礙於傳統禮法約束，深陷其中，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天幕一曝光，她的思想立刻掙脫束縛，猶如魚兒從溪流中游進了大海。

再加上，她本身是女性，能夠站在女性的角度分析問題，思考問題。

因此，她才能在此刻變成一位智慧的長者，洞穿朱綾內心最真實的一面，並讓她正視自我。

朱綾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五十多歲，正是敢拼、敢闖的年紀，人活一世，總得有個聲響，難道你真想這樣賢惠一輩子嗎？”

馬皇后怔怔看著朱綾，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卻依舊沉默著。

朱綾冷笑一聲：“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賢惠若真是個好東西，怎麼可能輪到我們女人？憑什麼女人就要賢惠，男人卻什麼都不用？賢惠的女人就像廟裡供奉的菩薩，呆呆的，沒有一絲生氣，眼裡能看到的，除了丈夫就是兒子，人人都知道你是馬皇后，可又有幾個人知道皇奶奶您的閨名是秀英，您的全名是馬秀英。”

她語氣一軟，低低道：“由我掀起的女性獨立解放時代即將到來，您是我的親奶奶，我不想逼你，更不願意強迫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只是心疼您這大半輩子，希望您的晚年為自己而活，不是洪武帝朱元璋的妻子，也不是太子朱標的母親，僅僅是你自己。”

“我是馬秀英，我是馬秀英……”

馬皇后已然淚溼雙頰，嘶啞著喉嚨道：“年幼時，家裡遭逢鉅變，幸得郭公收為養女，視若掌上明珠般疼愛，義母張氏則手把手教我刺繡針細和婦德規訓，我在他們的教導下，成長為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後來嫁給了你皇爺爺。”

她悵然道：“我與朱重八算是少年夫妻，草創時期相互扶持，大業成功後又相敬相伴，在天下人眼中，我和他既是模範夫妻，同時也是一段帝后佳話，他給了我皇后的尊榮，疼愛我生的孩子，也不算辜負我。可他與別的皇帝一樣，三宮六院，那麼多女人，我作為正妻，非但不能吃醋嫉妒，還得儘可能為他充實後宮，綿延子嗣，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