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消滅蝗蟲的速度,遠不如蝗蟲的繁衍速度,五月底,蝗蟲徹底成了蝗災,遮天蔽日的啃食掉一塊又一塊的農田。

禍不單行,六月初,雨水多起來,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江河滿溢,城裡四處都被水淹了,農田的莊稼,一多半被蝗蟲吃了,剩下的也沒等到成熟就被洪水給淹了。

整個六月,淮安縣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比起蔣鷺的分身乏術、焦頭爛額,秦方和劉張顯然要有經驗得多,兩人分工明確,劉張帶人救災,安撫和補給由秦方負責,蔣鷺只需要統籌和寫摺子給上頭。

這一回,知府那頭來了人,檢視了現場以後,給了一千兩銀子和一船糧食,說會向上頭稟報,未來兩年以內不會徵收賦稅,然後就走了。

給的銀子太少,糧食也只夠全程百姓吃五天,蔣鷺還得找人化緣,只是前頭跟那些員外算了總賬,逼得他們出血出肉,這才把自身給贖了出去,這會兒再想拿捏他們已經不太可能了,好在盛屏先前跟王水聯系過,萬牛鎮的物資能送過來。

清明過後,盛屏不再每日待在家中,她白天一般都會出去溜達,十天就把整個縣城摸清了,還畫了地圖,以此看清了整個縣城的規劃。

縣衙居於城中心,以縣衙為界限,往南是商業區和富戶居住區,往北是普通民宅區,除了縣衙附近兩條街比較寬敞,能容下兩輛馬車並行而過,其他街頭巷尾都比較窄,且地面沒有鋪磚,所以下雨天那邊地況很不好,踩得半條腿都沾泥。

衛生情況也不容樂觀,每到季節交替,普通民宅區那邊汙水四溢,各家各戶,白事不斷,白幡、白燈籠不斷掛在門口,是以棺材鋪的生意總是很好。

一條街明面上只有一家鋪子開門,但其實那一排都屬於棺材鋪,白天過都陰氣森森,晚上更是無人踏足,而那偏偏又居於民宅區的中央,屬於很關鍵的商業街,對面一排破舊房屋,盛屏讓榮田溪買了下來,都在準備裝修事宜了,這才發現棺材鋪的存在,直接打亂了她的所有計劃。

她怏怏不樂地從別處找好鋪子,可是不是房屋破舊得幾乎成了危房,就是壓根沒人去的犄角旮旯,本身消費水平就低,還沒個好選址,這鋪子就是開起來也是白搭,盛屏無奈只能跳出縣城往周圍的村鎮考察。

淮安縣只有一個碼頭,位於城南郊外,那地兒屬於王員外管,碼頭很簡陋,平時鮮少有船隻會停靠,所以周圍除了一個小茶棚,沒別的建築了,自然小攤販也是沒有的。

每年秋冬兩季,周圍村落的漁民會帶著漁獲在此售賣,也就熱鬧三個月,而後又恢複如常,所以這個碼頭是不值錢的,王員外抓在手裡實屬雞肋,但讓他賣出去,他也不肯,於是年年荒廢至此。

盛屏有心將這個碼頭活動起來,可若是她直接出面,只怕得不到好的結果。

盛屏思索半天,寫信給了王秋雲。

萬安鎮的兩家鋪子後廚有江山青管理,前面賬房有王水管著,兩年前王水與王秋雲成婚,王水就把萬安鎮的事務交給了劉七,他自己則去了萬山鎮幫王秋雲。

王秋雲和王水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臨時叫一個人來也不會有問題。

盛屏這封信寄出去,最快也要一個月才會有回信,這段時間她就幫著縣衙把統籌來的物資進行分配。

這些物資的得來相當的不容易,一多半都是靠秦方和劉張的人脈,其他的則是蔣鷺鍥而不捨一趟一趟跑州府衙門要來的。

那些個員外郎們吃了上一次的虧,卻也明白同樣的招數再來第二次只會把自己也拖下泥潭的道理,所以一點兒不管淮安縣的死活,別說是捐錢捐物了,就是自家門鋪的生意也不管了,屬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幹幹脆脆的不管淮安縣的生意了,只負責收租。

田地租給了佃戶,不管收成如何,遭災與否,只管按畝收糧,沒糧就交錢,好些佃戶在洪災爆發之前就帶著全家逃了,也算是躲過一劫。

那些沒走的佃戶,要麼借高利貸把銀子交齊,要麼把自家兒女抵押典當,明明是人間慘劇,偏偏當事人表情麻木到一絲情緒都沒有,那些被迫離家的孩子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登上船,默默接受了未來所有的可能。

縣衙這在這裡的作用不大,既是僱傭關系,都有文書記載,一切只管按文書來,何況縣衙人手也不夠,這頭管著賑災已經是強弩之末,再無法抽身管轄更多。

蔣鷺在外頭奔波,從北往南,一路走到江南,一路走著竟漸漸有了盟友,都是受災縣的縣令,他們結成一隊,聯名寫摺子上疏,只是摺子被州府扣下,連帶著他們也被迫在州府停留下來。

他們每天在州府衙門開會,本意是解決問題,結果竟是扯皮,有效的法子一個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可要走也不容易,前後門關著,沒州府大人的首肯,誰也出不去。

千難萬難之時萬牛鎮的物資及時到了,雖然只能勉強維持縣衙眾人的周轉,但這已經相當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