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是我奶奶不讓,硬要把細糧留給弟弟,說男孩子從小就要多吃才能長高個,成人了還要娶媳婦費錢,所以都要給我弟弟攢著,全家除了給我媽留一份細糧下奶喂弟弟。其他人都要吃粗糧,我吃不慣,我吃了拉不出,成天哭。”

“我媽總聽我哭,哪能忍心啊,就自己不吃偷著給我留,讓我趁奶奶不在的時候就趕快過去吃。

有次正好被我奶奶逮住把我狠狠打了一頓,我也沒出息嚎了一晚上,我媽就跟抹了一晚上眼淚。

就這樣,我媽整個月子都伴著眼淚過來的,月子也沒做好,奶更不夠。餓得我弟弟哇哇哭。我奶恐怕也想不到是她的決定,最終導致我弟弟吃不飽的吧,那時候我可恨他們,恨我弟弟,恨我奶奶,我弟弟和我一樣吃不飽我才高興。”

原來紅姨和她的經歷還頗有幾分類似,難怪最近感覺紅姨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這還真不是她的錯覺。

眼看吳袖逸三口並作兩口把粥要喝完了,她才回神,立即攔住她說:“哎呀,剩一點啊,把饅頭泡軟了再吃。”

說著紅姨拿起託盤中的饅頭一塊塊撕碎泡進粥中。

紅姨物傷其類同情她,吳袖逸也領紅姨的好意,由著她幫自己。

紅姨一邊泡饅頭一邊壓低聲音勸她道:“你媽現在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多順著點你奶奶,別隨著性子和她擰著幹。

你還小呢,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這家裡你總得靠著個人,你奶奶總還是親奶奶,哄她高興了,她多少照顧你一些。就算有了弟弟,你也不至於日子太難熬。你是聰明孩子,但許多事還得靠大人。”

紅姨這個人,也不能說是個壞人,平時待人接物,對別人該有的善意她一點不少,只不過她懂得趨炎附勢,與自己利益相悖的時候,選擇屈服於勢力大的一方讓自己過得更舒服,這也不能算錯,只能說人性使然。

吳袖逸知道紅姨確實是為她好,但是她還真是不敢茍同。

她不是不能哄吳奶,但是與什麼人接觸就得投其所好,按其指揮行事,時間長了難免會受影響,吳袖逸真不願意受他們惡習沾染。做個慕強隨勢、不分善惡、隨波逐流的人。

她真做不到。

或許別人有更巧妙的辦法,但吳袖逸自問不是清蓮,做不到出淤泥不染。

這就是她和紅姨的最大不同,她上一世今生從沒有屈服過,打心眼裡厭惡這個家。只能轉移話題。

“那你現在恨你奶奶和弟弟嗎?”

紅姨一愣,似乎沒想到她這麼問,大方的一揮手笑道:“嗨~都什麼年頭的事了,早不恨了。”

“何況遇到困難,關鍵時候還得是家裡人才可靠。

前年我偷偷拿了一筆私房錢幫我孃家弟弟的新宅基地蓋房,我那男人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跟我大鬧一場非要我把錢要回來。

我不同意他就瘋頭瘋腦的像變了個人,家裡家外的活都撂挑子不幹不說,還喝了酒就往死裡打我,他也不想想就他種地能攢下幾個,還不是我起早貪黑做苦工掙得辛苦錢,我掙得憑什麼不讓我接濟家人。

我一氣之下要和他離婚,可我爹居然不同意,還說我要敢離婚就跟我斷絕關系,還在家裡放話,讓我死外面都不許回家,我手裡那時候租房的錢都沒有,可把我愁壞了。

幸虧我弟弟揹著我爸把我接回家,讓我一人偷偷住在老宅子,我才有地方落腳,不至於流落街頭。

紅姨幸福的笑了,彷彿想到什麼開心事繼續說道:“我就這一個弟弟,我不疼他誰疼他啊,一家人本來就是互相幫襯。我當姐姐的也不能不出力,我這兩年一直掙錢給他攢錢翻蓋老宅基地的房子娶媳婦。前幾天聽他來信說,兩邊的房子都蓋起來了。

村裡已經有媒人給他說了個鄰莊姓趙家的姑娘,今年二十五了。女方要彩禮、三金和四大件,我算了算還要小兩千塊,我這個姐姐趁著還能幹得動,再加把兒力氣給他貼補上,也算對得起他了!”

紅姨說得眉飛色舞,彷彿是她自己要結婚一般,只說到兩千的時候皺著眉用力按了一下胃,不知是胃疼還是心疼兩千錢。

吳袖逸試探著問:“新宅你爸媽住,老宅你弟弟結婚住,那你以後回去要住哪裡?”

紅姨一愣似乎也沒想這個問題,緊接著又釋然了:“我是他姐,他還能不管我?總有我住的地方。”紅姨臉上洋溢著希冀幸福的光彩,彷彿已經回家過上弟弟弟媳供養她到老的生活。

吳袖逸還想側面提醒她幾句,紅姨捧起碗打斷吳袖逸說:“快吃吧,一會我還得去給王悅燉雞湯。”紅姨以前管王悅叫袖袖姑,自從家裡變了天,她也立即換了稱呼。

吳袖逸看紅姨不願意再談下去,就一邊準備接碗一邊說道:“嗯行,一會我奶睡午覺,我也出去轉轉,悶了三天身體都僵了。”

捧著碗的紅姨困惑道:“你奶奶,沒說讓你出去呀?”

紅姨正說著沒防備一根柺杖劈手打來,把她手上的碗打翻在地上。

吳奶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成了精的老貓似得一點動靜都沒有。

紅姨看到吳奶陰沉的老臉嚇得一抖,不知道和吳袖逸的對話被吳奶聽到多少,嚇得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吳奶陰鷙的三角眼睛看著吳袖逸,對紅姨說:“一個女孩子吃塊糖甜甜嘴就行了,別吃太多。王悅找算命先生算過了,說她雖然招財但是克男丁。她旺了,我吳家的根苗就要弱的。她弱了,我們吳家的根苗才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