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三)

黢黑的甬道裡,是陰冷幹燥的牢房,站在門口可以聽到裡面傳來幾聲細碎的鈴叮聲。

侏儒堂主,也就是鬼醫,站在林英之背後,在她赤裸的後背上專注紮針。

她眼上蒙了布,垂著頭,雙手被鐵拷拉向兩旁,手腕上各有一道血痕,腰上也有一道鐵鏈將她固定著跪在地面,方便鬼醫行針。

幾道疤痕在冷白的背上凸起,鬼醫忍不住上手摸了下這些疤痕。

“你是替誰賣命的?怎麼這麼多傷痕?”

在脊骨旁紮下一針,她忍不住動了動。

“別動啊,這個位置很危險的。”關切的語氣彷彿下針的人不是他,“針偏一寸,你下半身就要癱瘓的。”

此時林英之的背上已經下了數十針。

鬼醫紮下最後一針,站遠了兩步欣賞自己的傑作。

“玄童,藥給我。”他朝牢房外遞手。

門外站了一個玄鬼,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玄童蹲下遞過去一木盒。

鬼醫從中取了幾粒黑色藥丸,朝林英之側頸紮了一針,這才捏開她的嘴將藥倒進去,迫使她吞下。

“好了,要是她開始胡言亂語,你就來叫我......別去動針。”

玄童替鬼醫開門,聽他的一道道吩咐,末了將藥盒還給他,“是。”

自她清醒,就一直是這個姿勢,從她逃離失敗到現在過去了多久,不清楚。

從聲音的高度和手的大小判斷,給她紮針的人,身量不高,或許是個侏儒。

不清楚這套針和藥的具體作用,但大抵是將人訓練成能聽令的鬼的一種手段。

嘴唇動一下就要裂開,身體冰涼,在失溫。

現在身後一隻鬼盯著自己,排玄字,能殺。

之前的失敗,一方面是那個山客確實厲害,另一方面,是自己沖動,露了底牌。

若是再要出手,必須要一擊即中。

但是他們肯定有所防備......蟄伏,是殺手的必修課。

山客肯定懂這個道理,不會相信自己就這麼被制伏,暗處定然埋了人,或者這裡有什麼機關,防範著自己再度發作。

深呼吸一口,等待也是一堂必修課。

現下的局面,光靠自己,大概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可以逃出去,四成壓在聞清語身上。

她的呼吸有些不平穩了,但是精神上她竟然覺得自己有些興奮。

很難說為什麼興奮,大抵是這藥和針的副作用......但是很快,身上開始泛疼了。

她彷彿聽到了體內血液流轉的聲音,細微的,波濤的,密密麻麻的......攜帶著滾滾碎石的小溪,在身體中兜兜轉轉,又跌跌撞撞,骨骼中好似生出了一道道尖刺,紮進肉裡......

身體冒出了冷汗,不自覺地動了下,又牽引到了背後的針,針在抖動,她又僵著不敢亂動。

耳邊隱約聽到了討厭的孩子聲,那些不喜歡的記憶蠢蠢欲動。

怪不得鬼醫要說自己會胡言亂語,這一套怕是來擾亂自己記憶的。

門外的玄童轉頭,瞥見受刑的女人開始微微抖動,又扭了回去。

“什麼進展?”梅千行左手撐著頭,右手在由一位醫女換藥,這話是在問剛進屋的鬼醫。

他撓了下眉,“公子,才兩天呢,別著急,她會開口的。”

“那就是沒有進展咯?”他打了個哈欠,“我最多還能待兩天,兩天後就要回梁都,你最好讓我看見驚喜,否則......”他冷言瞥了侏儒一眼。

鬼醫抗議,“這才幾天啊公子!洗掉一個人的記憶最快的也要一個月呢!山客都......”

山客投來目光,鬼醫訕訕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