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行前往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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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鎮黨委書記金凱歌再次打來電話時,梁健剛從外面回來,手機在桌子上蜂鳴著。自從當了分管幹部的副部長,開得會多了,許多會都要求手機靜音,有電話到外面打。梁健有時候開過會,就忘記把手機恢複為響鈴狀態,手機便常常處于振動狀態。
接起電話,金凱歌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梁部長,你現在的手機不好打啊。這都已經是我的第三個電話了,總算是連線上樑部長了。”梁健說:“人有三急,我剛才一急回來,不好意思啊,金書記。”金凱歌也不繞彎子,說:“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啊!”
梁健心想,金凱歌上次吃飯,讓他關照一下他的戰友市建設局副局長翟興業,這次不知是什麼事情?梁健道:“金書記,你吩咐吧!”金凱歌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們組織部有沒有優秀年輕幹部啊,給我們十面鎮輸送一個過來啊?我這裡目前能夠幫我當當助理的人,實在是沒有啊!”梁健問:“你向我們要人?”金凱歌說:“對啊,組織部出幹部,你又是從我們十面鎮出去,幫我們推薦一兩名好幹部,支援一下我們基層也不為過吧!”
梁健聽金凱歌來向組織部要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姜巖。朱庸良跟他說過,要把姜巖以副科級組織員的身份安排出去,他讓幹部科淩晨打表的時候,下意識地寫了十面鎮副科級組織員,跟金凱歌的要求真是不謀而合,這是一個順水人情。就說:“金書記的要求,我們肯定會認真考慮的。”
金凱歌說:“梁部長,那我就等著你的好訊息了!”梁健說:“金書記,如果我們輸送幹部過來,你們要安排在什麼崗位呢?”金凱歌說:“這個由組織上定就好了。反正我要一個可以幫我當好助理的人,會寫,會總結,會協調,會喝酒,就這‘四會’吧,是這種人才,我就歡迎。安排黨群上的崗位都行。”梁健說:“那我清楚了。”
幹部科長姜巖,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雖然已經照常上班,但心神一直處於遊離狀態。副科長淩晨清楚科長姜巖不痛快的根由,因為他要被踢出組織部了,還是以“副科級組織員”這樣的安慰獎出去,實在是開幹部科成立以來,安排最差之先河。
對於姜巖要出去,淩晨當然是開心的,畢竟領導走了,空出位置,自己才有希望。可對於姜巖的這種安排,淩晨還是持保留態度的。說穿了,他和姜巖也算一條船上的人,姜巖在部裡這麼久,不說他為人如何,對於工作卻是勤懇的,這一點無論如何不能抹殺了。如今,給姜巖這麼一個安排,怎麼說也有點讓人寒心,有了這麼一個先例,以後他們想要出去,也難保能超過了他去。無論如何,他也只是兔死狐悲,也不能真為他做些什麼。更何況,他答應了梁部長要好好保密,連說說也不行。
姜巖是越想越氣,從二十六歲進組織部,一晃十個年頭過去,那些通宵加班的日子壘起來都能搭一座大樓了,可以說,他把大好時光全部獻給了組織部,那一句流行的話說“我把青春獻給你”。可臨了,全心全意地完成了領導交辦的任務,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領導把所有責任都推在他身上,對於他的悲慘下場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姜巖忽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沖向朱庸良的辦公室。
李菊瞧見姜巖快步走向朱部長辦公室,感覺勢頭不對,趕緊走出來問道:“姜科長,朱部長讓你進去的?”姜巖頭也不回地說:“不是。”李菊皺了皺眉,說:“朱部長可能在休息。”姜巖一看時間,這會剛過中午,還沒到下午上班時間。沒想到,腦袋裡一直轉著那些事情,連時間都忘了。不過,既然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什麼?打擾就打擾吧,打擾了領導休息,才能讓領導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滿意,便說:“我知道,我找朱部長有急事。”
姜巖畢竟是幹部科長,他說找朱庸良有急事,也許是幹部工作上的秘密事情,李菊也就不好阻攔,就放姜巖過去了。姜巖在朱庸良門上敲了幾下。屋子裡無聲無息,看著禁閉的門,想到自己灰暗的前途,姜巖抬手狠狠敲擊幾下,才傳出朱庸良從睡眠中醒來一般的聲音。然後門開了,朱庸良不悅地看著門口的姜巖,說:“有事?我在休息。”姜巖抬眼看著朱庸良有些臃腫的臉,在那張臉上,他找不到一絲愧疚或者不忍,只有因為睡眠不足而引起的不滿和煩躁,姜巖豁出去了,說:“朱部長,我有事。”朱庸良緊了緊眉頭,轉身往自己的老闆椅走去,姜巖跟著走了進去。
朱庸良被人吵醒,心情不佳,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裡:“說吧。”
姜巖站在那裡,見朱勇良也不讓他坐,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說:“希望領導能重新考慮一下我的安排。朱部長,我在部裡整整呆了十年了,如果只給我安排一個副科級組織員的身份出去,我覺得自己太不值了。另一方面,人家看了,也會笑話組織部的。”
朱庸良居高臨下地看著姜巖。關於姜巖的安排,他也想過,的確不是太合理。但如果他不這麼安排,區委書記胡小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個女人長得小巧玲瓏,心卻很強大,朱庸良不想去挑戰她的極限,要不然,到時候把自己扯進去,就太不值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犧牲姜巖。這是沒得選的事情。
朱庸良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椅子扶手,說:“姜巖,我清楚你的感受。但是,作為幹部科長,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應該清楚。幹部崗位調整和安排,是組織的集體決定,不是我這個組織部部長一個人能夠說了算的。不過,我也的確發揮了我這個組織部部長的能量,關於給你安排副科級組織員,還是我極力向區委爭取來的,否則可能連這個也沒有,就只是一般平調,你明白嗎?還有,作為幹部科科長,你沒有把科室管好,選人用人眼光不行,這麼重要的事情讓車小霞去做。而且,事後還封不住車小霞的嘴,讓她到處亂說,給我,給部裡造成了絕對的被動。我跟你說過,胡書記在全委會上把車小霞指控我們的錄音當場播了出來,這樣烏煙瘴氣的事情,你認為我有臉嗎?我還能向區委要求給你怎樣的優待呢?作為幹部科科長,連自己科室的人員都管理不好,你覺得你應該得到一個怎樣的好安排呢?”
姜巖見朱庸良態度堅決,對待他就像對待一雙用舊的鞋一樣,很想沖他吼一句:“那都是你指使的。”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朱勇良的為人他清楚,絕對算不上心胸豁達,如果這一刻自己貪圖口舌之快,也許就連副科級組織員這個身份也會丟了。既然一直以來都忍氣吞聲地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次了。這樣想著,姜巖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朱庸良辦公室。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是看清楚了朱庸良,當時自己為什麼這麼傻,巴巴地要為他賣命呢?實在是大錯特錯啊!有人說,上天安排人遇到困難挫折和失意,只是為了讓他在人生的低谷裡看清楚身邊那些真真假假的人。只是,這一次,代價未免太大了。他十年的青春時光就這樣在組織部無聲無息地流逝了。
老婆陸媛打來電話,問他去朱部長那裡後情況如此。姜巖只有嘆氣。陸媛說:“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找梁健?”姜巖說:“真是異想天開,梁健憑什麼幫我?”陸媛說:“憑我是他的前妻。”姜巖聽了這句,就窩火了,他想起那次在賓館的事情,雖然沒有抓到陸媛和梁健的現行,可他心裡始終存了懷疑。陸媛似乎也察覺到了姜巖在想什麼,就說:“你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那麼你不但之前在組織部的十年苦逼毀於一旦,以後十年估計也彌補不了。”
姜巖當幹部科長這麼多年,心裡當然明白,對於幹部來說,有些機會一旦失去,也許這一生都再難有所發展。如果他這次出部不能一步到位成為領導幹部,以後想要再上升一個臺階,就更難了,畢竟他不再是幹部科長,再也沒有這方面的優勢。官場的人很現實,不會看好一個被組織部“放逐”的幹部。更何況,官場從來不缺人才,每年都有無數聰明能幹的年輕人擠過了“公務員考試”的獨木橋,充實到這個大家庭中來。而且他姜巖再能幹也已經不年輕了,他再也等不起又一個十年了。
這麼想著,姜巖硬著頭皮走進了梁健的辦公室。
雖然梁健重新分管幹部工作,但姜巖主動來他辦公室的時間還真不多。這次,姜巖非常謙卑,連表情都帶著些怯生生。梁健看出姜巖有心事,也不急著問,只請他坐下來。
姜巖卻哪裡坐得住,他很不自然地稱呼一聲:“梁部長?”梁健說:“姜科長,找我有事?”姜巖坐在椅子裡,雙手放在膝蓋上,握拳,又松開,松開又握拳,內心翻江倒海,卻不知從何說起。
看著姜巖糾結的樣子,梁健不是猜不出他為何事而來。梁健想:既然你有事找我,你不說,我也不主動問。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認識是否到位了,敢不敢說了。
姜巖糾結了好一會,才終於開口說:“梁部長,今天我是來向您道歉的,真誠地道歉!”梁健這才身子往後靠在了椅子裡,說道:“姜科長,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向我道歉啊?”姜巖朝梁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頭去,說著:“梁部長,我是為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會議上說明材料的問題,真誠地向你來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