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頌六)

劉湘玉應是。

陸姚雖說時不時會發癲罵人,但對劉湘玉還是極好的,錢財上也從不吝嗇,更是將她教導的十分用心。

君子六藝,女子八雅,無一落下。

“不是要我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於世間嗎,還教我這些做什麼?”

劉湘玉不太喜歡彈琴,她隨手撥了撥弦,不成調曲子嚇跑了枝頭的喜鵲。

陸姚卻精通各種樂器。

她未嫁人之前風評極好,是周陵一帶有名的才女,只是讓她遇到了劉叢偉,從此便性格大變,什麼千金風範,知書達理的人設都拋到了腦後。

時間久了,再有人提起她便是類似心機毒婦、災星之類的貶義評價。

好像自嫁人後,便沒人記得她之前是什麼樣子了。

劉湘玉靜靜看著她,這具身體裡已經換了一個主人,她跟駱瑤十分不同,很容易就能叫人區分清楚。

“這麼看我做什麼?”

陸姚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有些羞惱地往她頭上戳了戳,言語不自覺帶了點嬌蠻:“阿滿,要是劉府那群狗崽子欺負你,你就去外公家吧。”

“娘不想我替你報仇了嗎?”

“我已經報仇了。”陸姚沒頭沒尾的說了句劉湘玉聽不懂的話,又道:“總之啊,我得給你找好退路,讓你不管是做男做女都要活的最精彩。”

陸姚的身上總是充盈著一種生機盎然的活力,在她看來,所有的事情都不算大事,甚至叫劉湘玉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也算不得什麼。

“娘,你為什麼讓我從小扮作男孩啊?”

劉湘玉原以為她會淺顯的帶過一句‘為了報複劉安珩,爭奪家産,討得名分’什麼的,可她沒有。

陸姚用一種十分認真地表情看著劉湘玉,告訴她:“這個世間對女子太過苛刻,我以前是千金小姐,才學出眾,但因為嫁錯了人被詬病到現在,可我若是個男人,人們甚至會誇我一句風流才子之類的。”

“嫁給劉叢偉後,我就不再是陸小姐了,陸姚這兩個字前面總會加上諸如‘那個對新科狀元死纏爛打的’‘跟父親決裂的’‘新婚之夜被丈夫拋下的’‘生了災星被趕去莊子的’,不論才學樣貌,家世背景,我甩十個劉叢偉都綽綽有餘,我若能跟他站在一個高度上,世人嘴中罵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這樣清醒獨立的陸姚,劉湘玉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對一個男人求而不得,她也想不明白這樣通透的人怎麼會甘心屈居於後府宅院。

“那你當初為什麼會……”劉湘玉忍不住問道,陸姚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解釋太多,只說了‘身不由己’四個字。

關於往事她不願多說,劉湘玉便也不再追問,陸姚很是溫和的摸了摸她的臉,眼中流轉萬千,充盈著數不盡的憐愛。

“我沒有為你選擇良婿作為你的靠山,阿滿,我希望你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不靠任何人,尤其不用依靠男人,甚至,你可以遠遠超過他們。”

陸姚的思想遠超這個時代,有那麼一瞬間,劉湘玉甚至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21世紀的女性了。

但劉湘玉很快就否定了這只出現過一瞬的荒唐想法,她驚覺自己也在用世俗常理的眼光來看待這個問題,不管是什麼時代都有熠熠生輝的女性,她不能否決掉這些女性的閃光點。

劉湘玉的眼眶有些濕潤,她眨了眨,看向陸姚。

“好了!不說這些肉麻的話了!”陸姚使勁揉了揉她的臉,起身將那把琴抱起來,笑的很明媚:“反正你已經足夠優秀了,這琴要實在不喜歡就不學了。”

“娘,我們下盤棋吧。”

劉湘玉拉住她。

陸姚頓了頓,並沒有回頭:“不下了,該吃晚飯了。”

她久違的為劉湘玉做了一頓飯,並為她梳上了女子的發髻。

“阿滿,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這個打扮。”陸姚很驕傲的看著她,將自己頭上的一支海棠珍珠簪戴到她的頭上,說:“真漂亮。”

劉湘玉挽起她的胳膊:“你今日有些奇怪。”

“你從小就比同齡人聰明,也從來不生氣,對什麼都淡淡的,我有時候就在想,若是跟你一直在山莊裡這樣生活也不錯。”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很不甘心,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怨恨劉叢偉,阿滿,你會恨我嗎?”

“沒有。”劉湘玉誠懇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恨過你。”

“但你也不同我親近。”陸姚有些抱怨地沖她撒嬌,又說如:“阿滿,過了今晚,你就去山下看看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四年期滿,等你十八歲再回來。”

“為什麼突然要我走了?”劉湘玉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