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朝北走,熟悉的風景從車窗外掠過,這條路走得最是艱辛,以至於每每想起,都足以痛徹心扉。

車輦快馬加鞭的行進,慕容天涯趕到的時候,恰值天黑,她只帶了幾名親衛和紅妝、掠影一道去見的七皇子。

眼下北瀾和西梁戰戈皆熄,邊關亦逐漸恢復往日的寧靜。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七皇子白衣勝雪,依舊佩著半幅面具,“畢竟蕭將軍還沒找到。”

“一來就戳人痛處,是會死的。”慕容天涯拂袖落座。

四目相對,茶香四溢。

七皇子勾唇一笑,“痛能讓人清醒點。”

“本王很清醒。”慕容天涯幽然端起杯盞,“關於兩國議和之事,朝廷自有定奪。誰都不希望再打仗,老百姓也需要時間休養生息。七皇子是個聰明人,想來無需本王多言。”

涼薄的指尖,從杯口撫過,他側過臉瞧了一眼窗外,黑壓壓的夜色,暈染著他眼底的幽邃,將最後一抹光亮泯滅得絲毫不剩,“惟願天下太平,永無兵戈之禍。”

“有七皇子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慕容天涯斂眸。

瞧著她微白的面色,七皇子幽然輕嘆,“你已坐擁天下,失去一員虎將,不還有其他將軍嗎?西梁人才濟濟,不乏可用之人。”

“那你呢?你不也是北瀾的攝政王,為何在你臉上,本王也沒瞧見歡喜之色?”慕容天涯是誰,豈會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

七皇子淡淡然起身,拂袖走到窗前站著,一襲白衣與外頭的漆黑之色,愈顯得黑白分明,“天下雖好,非我一人之天下,所求不過一人,所愛不過一心,哪裡還有空閒分給所謂的蒼生?”

蒼生於我,何干?

慕容天涯垂首一笑,“若天下無他,寧袖手天下,絕不後悔。”

聞言,七皇子若有所思的回眸瞧她,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你重回邊關,不是單純為我而來吧?”七皇子笑了笑。

“你又何嘗不是?”她睨一眼他鞋底的痕跡。

策馬而來,鞋底板的印痕還在,視線卻一直落在窗外,顯然是心不在焉的。

薄唇微揚,七皇子嘆口氣,“了卻兩國之事,北瀾再無攝政王。”

“如是!”慕容天涯淺呷一口清茶。

“甚好!”七皇子快步離開。

紅妝進門,“主上,七皇子這是什麼意思?”

“他只是想確定,我對蕭北望有幾分情義?現在,他滿意了,兩國百姓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可過。”慕容天涯放下手中杯盞。

所有人都可以過太平日子,她呢?

窗外。

有一女子,青衣蒙面,策馬而來。

七皇子翻身而上,環著她的腰,坐在她的身後,二人同策一馬,疾馳而去。

“他所言屬實。”慕容天涯眼眶微紅,笑得何其酸澀。

得一人心者,可棄天下。

夜裡宿在這荒涼之地,遠離陵安城的繁華富庶,這顆心反而安靜下來了。

天亮之後,慕容天涯也不急著回陵安城,而是去了一趟北地,被燒燬的桃花谷,什麼都沒留下,想想也是可惜了。

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是拼得一死,她也該留下桃花谷。

這是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這條河……就像是媒人。

天地為證,長河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