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不像其他村落那般熱熱鬧鬧,甚至連炊煙都稀少,整個村子靜默無言,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制著。

鶴渡受不住沉悶,忍不住拉了一個扛著鋤頭回家的漢子,“這裡是百靈村嗎,怎麼沒有人說話。”

那漢子搖了搖頭,張口咿咿呀呀,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他的舌頭是空的,鶴渡被嚇了一跳。

就連東風,也是萬分詫異,這看似簡單的村落,竟然,沒有一個會說話的人,都是啞巴。想來探聽訊息,是無望了。

淩波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空氣裡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捉妖師,你可嗅到了什麼?”他們現在陣營一致,自然要相互交流,才能更好的化解困局。

“似乎有人對這裡用過術法,只是,為何要傷害村裡的人,他們有更好的辦法控制,”東風不解,他憐憫的看來往的村民走過,心中滿是可惜。

“你們沒有發現嗎?這兒的村民,雖然不會說話,但他們很快樂啊,他們的笑容,時刻未減呢,”鶴渡歪頭,若有所思的道。

他向來隨性,倒也覺得稀奇。或許是他們心態好吧。

東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見過,所有人的笑容都是一個弧度的嗎?”

鶴渡一口酒嗆在嗓子眼,咳了好久,哀怨的瞪了東風許久,才道,“能不能不要這麼驚悚,我剛不是沒在意嗎。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村子,有古怪。”

淩波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反倒是看向天邊的月,“今日十幾了?”她出來好久,都不記得時辰了。

“十三了,”東風答,撐開油紙傘,閃爍的金光下,並無東西現形,莫非是猜錯了。

“時候未到,”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淩波這才開口,她盯著天上的月,雙手拖著腮,似乎在想著什麼。

“一般,十五之日,才是妖邪出沒的時機吧,”她說這話極為認真,就連東風,也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

“仙女姐姐,你好像也是妖啊。”鶴渡慨嘆了一句,這個妖,好像和別的妖差別很大呢,敢和捉妖師同行,勇氣可嘉。

“我不過是分析下事實,他們不能開口說話,長期的封閉,溝通能力也在蛻化,一切,只能等月圓之夜,便能真相大白。”

東風他們尋了個寺廟落腳,等到十四夜,這才出了廟門。應該,會有些收獲。遠遠的,看見有村民成群結隊的出行,他們手中捧著精緻的蓮花燈。

“這是要放燈?”東風不解的說,他們悄悄地跟在村民身後,陪他們一直走到村頭的古樹下。

他忍不住抬頭,看見這棵將近千年的古樹,枝繁葉茂,上面已經零零散散掛了許多蓮花燈,不斷有村民雙手合十,許願供奉。

東風他們入鄉隨俗,便也假意放置蓮花燈,實則,偷梁換柱,將那其中一盞換下,趁著村民們尚未發覺,潛回寺廟。

這盞蓮花燈燭光明豔,似乎並無特別。然而,等東風伸手挑斷燭芯,露出裡面的血色時,眾人皆驚。

那蓮花燈底座上的斑駁血印,是心願之力的反噬。東風他們丟下蓮花燈,急忙趕往古樹下,可惜已然遲了。

月圓時分,那古樹周圍蕩漾著幽藍色的光影,血色繚繞,那蓮花燈飛起,逐漸連結在一起,彙成死字。

而請願的眾人,則在月色籠罩下,身體逐漸虛無,被血魘所吞噬。吞噬過後,那些靈魂便又回到村落,嘴角帶著笑意,不會說話,朝夕勞作。

後來的人若是誤入,多半也死在了村莊裡,成不生不滅的亡魂,永遠活在血魘裡。

原來這些村民被魘術所控,用他們的心願獻祭,換夢中歡娛。

繞是淩波蜃妖出身,也被這種血腥手段驚了一身冷汗。夢魘,向來是雙面的,但若人心不穩,便是殺人利器。

她從前用夢幻之術控人,只覺有趣。現在想來,頗為殘忍。

“他們,如何心甘情願獻祭?生命,就如此不值得挽留嗎?”淩波看著那血魘中留下的殘魂,心中泛起酸澀。

“人的慾望,是填不平的。悲也好喜也好,若是能一直活在夢裡,總好過現實的殘酷,他們見慣了悽慘,所以不願重來,就選擇活在夢裡,彌補所有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