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法則之下(三)
章節報錯
第三十五章:法則之下三)
萬年前四野蒼茫,北方冥海之初,碩大混沌之珠晝夜明亮,眾生皆懼。傳言冥海之地,乃陰屬,若被光明覆蓋,便永世不得出。可混沌珠落,四野荒蕪,不聞鳴聲。
驚雷乍起,風雨無度,冥海中沉眠的蛟盡數蘇醒。天有異象,命數難定。偌大的水晶宮裡,殿堂上烏雲濟濟,或躺或坐,聽著外面一聲聲驚雷。
一聲嘆息,落入耳畔。那高座上的蛟王,緩緩起身,他的眉目被深深的濃霧籠罩,身形佝僂,“天命如此,我們躲了數萬年,終究還是要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沒有人能逃脫法則的制裁,蛟的一生早已註定,就讓我們賭最後一次生機。如果可以,縱使我魂飛魄散,也要護你們安穩。”
閃電劃破長空,撕開一道瑰麗的口子。藍白間雜的斑斕,伴隨著一聲又一聲催命的喪鐘。霎時間所有的蛟起身,像是戰士一般淩厲的目光,抬頭仰望那遠處黑雲壓城般的神兵。
世界在一瞬間靜止,天空豁然洞開的黑色漩渦,所有的蛟一瞬間變了神色。那是墮獄的開啟。入墮獄者,粉身碎骨,魂魄不存。淩遲九百九十九次的洗髓,換來最終一次的解脫,死後化為灰燼,永世不得超生。
蛟王的神情黯了下去,他看著眼前的重重深淵,手心聚攏劃出蛟王印,欲封了那墮獄入口。只見空中金芒閃現,隱有龍吟。只是龍吟未到近前,就見天空電閃雷鳴,驚雷不止。不少蛟類被燒傷了皮肉,哀嚎不止。
那蛟王印方才凝結,只見墮獄中黑氣湧出,層層包裹,蛟王暗道不妙。只見眾子民被黑氣禁錮了身形,身體被雷電腐蝕,儼然失了先機。
他轉身不去管身後墮獄入口,強忍著反噬的疼痛。又是一記蛟王印的凝結,驅散黑氣,而他自己儼然已經身受重傷,當天空短暫寧靜。他起身,呼喚他的子民。
“或許今日本王無法護你們周全,若你們有幸存活,務必延續我蛟族血脈。”
蛟中有一人,神色冷然,雙眸赤紅,他看著蛟王耗盡最後一絲氣力,與天地法則相抗。他叫長逆,是蛟王最喜歡的下屬。
那副傲氣的樣子,彷彿天生的王者。當蛟族罹難,他心如刀絞,血不斷的湧出,他眼睜睜的看著同胞不斷被吸入墮獄,粉身碎骨,不見蹤影。
伴隨著一聲長吟,他的武器染滿了鮮血。頭發上血跡斑斑,衣服狼狽不堪,望著那顆混沌之珠,笑的心神欲裂。不過是藉口罷了。這些可笑的人,用天地法則做藉口,不過是為了掩蓋那些陰暗。
龍吟漸近,他疲憊的望著不遠處的霞光萬道。是他?他的心中充滿困惑,聽見一聲聲悽厲的慘號,手中劍未曾停。即使他已經辨不清敵人。只能遵從心底求生的本能。
天空被血色暈染,那些蛟在戰鬥中殞滅,消失殆盡。刀兵聲漸漸止息,偶爾還能聽見悽慘的哀嚎。他看見那些尚未成年的蛟,被無情的投入墮獄,甚至還來不及哭號。
時間緩緩逝去,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那個堅定守護著他們的高大身軀已經落下,他們的王,隕落了。
僅剩的蛟聯合在一處,為了不讓蛟王的屍體被捲入墮獄,他們自發守在墮獄的入口前。抵擋廝殺,哪怕抵抗千軍萬馬。
長逆為首,他擦掉臉上的血痕,指天為誓,守護最後脆弱的蛟族。此刻,他們生死與共。然而天地法則,又如何是卑微的他們可以抗衡。
風雲湧動雷聲再起,龍吟呼嘯。長逆終究重傷垂危,體力不支。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看見墮獄的入口又是無盡亡魂。眼角清淚閃過。
或許,蛟終究鬥不過法則。
龍帝煦和飛身入戰局,他本是金龍之身,不懼雷電。蛟損失慘重,他站在萬千神兵之前,神色肅然。蛟的生命在極速流失,恍惚聽見一聲“龍帝。”
“龍帝此為何來,這是天帝的命令。蛟族罪大惡極,理應滅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望龍帝不要為難。”
“閣下想多了,我本就是來協助此事。”煦和青衣翩翩,神色淡然自若。他望著被墮獄吞噬的蛟,眉頭微皺。
只剩下百餘人的蛟族,面對強大的神族,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然而他們眾志成城,齊心協力,無一人露怯。
即使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今日不可護蛟族,那便與蛟族同生死。這是蛟族的信念,是他們血液裡的固執與堅持。
煦和看著眼前這些蛟,分明已經傷痕累累,仍然固執的不肯倒下。他輕蔑的笑了笑,望著眼前不知死活的蛟。冷嘲,“下等生物罷了,何必妄想著逆天而行。你們有你們的命數,既然註定要死亡,就不應該再拖累別人陪葬。”
“有時,並不是有了傲骨,就能被尊重。”
煦和看著那蛟族中緩緩站起的長逆,他和別的不同,不單單是那種桀驁,更是有一種不服輸的韌性。
他看著長逆,一身血汙掩不住的風華,心底不由升起莫名的感覺。這樣的蛟,千萬年來未曾遇見,況且一身反骨,饒是龍帝也不免為之心驚。
“龍帝豈不知,命數無常,我蛟族萬年前也曾風光一時,如今萬年後衰敗,又豈非一時。據我所知,野火向來是燒不盡的。”
長逆笑著,他轉身看身後眾蛟。“只要我在,蛟族血脈必不會斷,我會讓蛟族永存於世。”
“長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煦和輕蔑道,這樣的蛟,倒是比那些虛偽的弱者有意思多了。龍帝騰空躍起,徑直朝長逆襲去。
天地法則再次運轉,蛟族不堪重負。墮獄如同貪婪的饕餮,想要吞噬一切生機。
……
混沌珠消失無蹤,冥海之初深埋地下,不見蹤影。彷彿一夜之間,再不見蛟族蹤跡。有人說他們隱世不出,也有人說他們被天災所誤,無人倖免。
冥海以西的水龍庭,偌大的白玉床上躺著一個男子,他的身上血跡已經清洗幹淨,似乎是被什麼魘住了,一直未能蘇醒。
他的尾巴很長,似龍非龍,人身蛟尾。安靜的躺在那裡,那日的情形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那些血淚,像是堆在了他的胸口,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如果可以,那便永遠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