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裳兒回歸那日,他們二人鬥茶,沐茶依舊落敗。悲傷之餘的他鼓起勇氣再次表白,卻換得一句不過江湖相逢,緣聚緣散而已。

沐茶慌了,他說並非有意不和她一起離開。裳兒已然不在意,轉身回府,不再停留。

沐茶失魂落魄的離開,手中的茶盞碎了滿地。該何去何從,又該為誰製茶。

他卻聽聞裳兒府上紅燭縈繞,紅紗帳暖。

躲在暗處的裳兒靜靜地看著成親的二人,沒有勇氣阻止。沐茶失落的轉身,只聽見身後一陣驚呼。

只見新郎倒在血泊之中,而心上人的唇角不斷溢位鮮血。

裳兒悲傷的看著自己,像極了當初離開的樣子。她的眼神,他至今記得。

沐茶先生踉蹌著跑了過去,抱住她緊張的處理傷口,可惜太遲了。

“沐茶,我以為,你會等我。會跟我走,我那時想著,你要和我離開了,這家仇,不報也罷。”

裳兒粲然一笑,眼中淚水盈盈。她伸出掌心,一顆種子躺在她的手中。

“是山茶花的種子,我最喜歡山茶花了。可惜我們有緣無分,你留著它就好了。”

裳兒無力的垂下手臂,已然咽氣。他後來才知,她和未婚夫君之間是家仇,而裳兒離開是為了躲避追殺。

可恨自己向來心細如發,怎麼竟忘了當時裳兒面色如此蒼白。像是大病了一場。

“或許,源頭便是我負了她吧。這山茶花的種子是她所贈,一年四季常來不敗,花香撲鼻。”

沐茶看著有些頹廢,面上灰敗之色已顯,是死氣。屏風中的山茶花微微搖動,吸納灰敗之氣。

東風神色微凜,雙手翻轉只之間金光乍現,黑氣無所遁形,化作纖細女子。沐茶先生看見那人,心中一滯,淚水浸濕了衣襟。

“沐茶,你當初為何要棄我不顧。若非你,我又怎能落到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境地。”

“裳兒,我真的不知滅門之事。若我知曉,定會帶你離開。”沐茶急急爭辯。

那裳兒冷冷一笑,“是嗎?你可知你的茶藝為何越來越好,若非我助你,你又怎會有今日盛名。當年你為了名利棄我於不顧,今日,還要將我親手送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嗎?”

沐茶先生啞口無言,她說的沒錯。他是為了名利,不願淡出紅塵。也是後來種了那山茶花發現山茶花常開不敗,調製出的香料置於茶葉之間烘焙,能有奇香。

正值少年意氣,裳兒與他告別,他便真的放了她離開。“我以為來日方長,畢竟你我有約,到那時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你啊。”

沐茶心中酸澀難言,裳兒眼角有淚滑落。她一身白色霓裳,白發如雪,聽到沐茶的話眼神越發犀利。

“都是謊言,分明是你知道我手中有奇物故意接近我,可我偏偏信了,我是有多傻才會在家破人亡的第二日去尋求你一同離開傷心地。”

裳兒瞳孔緊縮,手中水袖甩出,朝沐茶席捲而去。男子緩緩閉上眼睛,只聽見風聲裂帛。

東風驟然出手,打亂了裳兒的進攻。布帛被扯得粉碎,金色光印的加持,油紙傘下的幽魂漸漸虛弱。

與其說是魂,不如說是執念。

“放下吧,你不是她,她也不想報複。”

東風無奈嘆息,他輕輕一揮,只聽見有風聲拂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箋。

“沐茶吾愛,見字如面。賤妾薄命,無處安身。遂四海為家,那日君所憂慮,我心明瞭,本以為餘生無所寄,幸得君心相慰。生死吾命,若來生再見,盼與子偕老。”

顫抖的手拂過素箋,那怨靈嗚咽的不成樣子。她記得裳兒小姐每日都會咳血,而她作為筆墨之靈,只能可奈何的看著小姐傷心。那箋上寫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裳兒的身子太孱弱,抵不過冬季的嚴寒。她日漸消瘦,心心念唸的還是風都的那位少年郎。直到那一天,蠟燭裡的殘燼點燃,她再也未曾醒來。

那一刻,筆墨之靈的整顆心都要撕裂開來。手邊的製茶之法已經隨風化為灰燼,她起身望著自己如今化成人形的樣子,再看看床上消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