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洗手間門口,言青川明白了“有驚喜”是怎麼回事。

純黑的鏡面門,鑲嵌在一片高高低低的白裡,說不上是被排擠多一點,還是遺世獨立多一點。

她沒找見門把手或是可以使力推動的凹槽,平整的牆面上自然也不會安裝什麼刷卡刷臉的機器,那簡直太妨礙強迫症選手發揮。

言青川邊找開門的機關,邊左右來回地從黑色鏡面門裡照。

睫毛有點花,眼線好像也擦到了下眼瞼,一會兒得拿溼巾沾沾,吃完飯再補個妝。頭髮果不其然還是卷炸了,沿著額頭朝天衝出去一層,有點像《西遊記》裡曲藝範兒的妖精打扮,打著旋兒的髮髻從額頭貼到面頰,滑稽得很。小腿像是有點水腫,她退後半步,彎腰輕捏了捏腿肚,發麵饅頭似的肉,回彈得並不快。

就在言青川尚撅著屁股搗鼓水腫時候,黑色鏡面門倏地由右向左劃開。視線裡出現一雙又直又白的小腿,脛骨正面還隱約有細閃。

她趕緊站起身。shan站在門內,笑得輕輕柔柔,一雙眼被根根分明的睫毛打得更亮了,披肩長髮依然乖順地朝著一個方向卷弧,頭頂有豐盈飽滿的隆起。

“青川”,shan讓出門,“補了個妝,佔久了點”,她俏皮地彈出半截舌頭,夾在兩片豆沙色的唇間,顯得格外殷虹,“門這邊有個感應器”,她又退回一步,言青川順著她裸粉光面的指甲看向一處除了黑,再沒有其他顯著特徵的牆面,“嵌在鏡子裡面的,細看能看到一點藍光”,shan比劃出個大概,“好啦,你快洗了手過來吃飯,都給你拿好了。”

“我在門口演了半天猴戲,愣是不知道怎麼開門”,言青川抿了抿飛起的額髮,“謝啦,我馬上來,你先吃。”

從左至右,門倏地再關上。洗手間的內飾空間,果不其然,也是全黑的,但又莫名地亮,明和暗在一間廁所裡沒了邊界,由對立到統一。鏡面牆把人複製出幾份來,齊刷刷相互望著,言青川有理由相信,廁所才是傅導思考人生、哲學和搞創作的應許之地。

不然誰會把廁所造成這樣。她把身體的重量交給溫熱的馬桶,繼續給小腿肚子放鬆。

好在水還是水的顏色,言青川仔細地按掉眼眶邊花了的妝面,頭髮重新抓過,最後看了眼鏡子裡無數的自己,順利地開啟了門。

“怎麼樣,驚不驚喜?”,大樂像是吃得告一段落,從小冰櫃裡拿過瓶烏龍茶,看到言青川回來仰頭喝上一口,問。

“你們就看戲吧”,言青川沒好氣,“我差點要喊芝麻開門了。”

shan在窗邊舉著筷子揮了揮,“我開門的時候青川都快蹲地上找開關了”,她拉開椅子,挪了份飯過去。

“喲,言老師思路挺別緻”,大樂擰上瓶蓋,撿起筷子開始吃二輪。

“那是”,言青川從鼻子裡哼了把氣,“不然你那劇本怎麼還需要我來出謀劃策。”

大樂抱拳在臉前比劃兩計,“受教受教”。

言青川原樣比劃回去,“好說好說”。

“你倆還挺能逗”,shan遞過一個紙杯,言青川疊聲謝過。杯壁透出正好的溫度,微熱,但不燙嘴。

“上午沒嚇到你吧”,shan夾起一塊魚,白肉上密密麻麻全是沁紅的剁椒,她突然“誒”了一聲,“你要不能吃辣,往水裡涮涮。”

“能吃的”,言青川挑起一片肥肉勻亭的肉片,和一把窄長還汪著濃油的青椒,“我有一副湘川渝魂,無辣不歡。”

“你說都是本地人,我們齊藍總怎麼就那麼吃不得辣”,shan豎了個大拇指,“就前陣子來上海,也是碰這個專案,他主動叫吃小龍蝦,我還納悶怎麼突然這麼接地氣了”,她撇嘴,衝後做了個鬼表情,“結果,吃個小龍蝦跟吃米其林似的,剝好了拿筷子夾著吃,還被辣得夠嗆,忍著沒說。”

“是好像沒怎麼見過齊總吃辣”,言青川咬破一塊炒得酥脆的排骨,“嗯!傅導會吃。”

“你們在桐廬吃河鮮吃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