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就走路,玩什麼手機。”

車門一拉開,隨著冷氣一道壓迫而來的,是平次不耐煩的表情。

“才幾步路”,他看著言青川扣好安全帶,才不緊不慢地發動車子,抬眉看著倒車鏡,“這會兒又不怕曬了。”

言青川乖覺地把手機順著帆布包開口滑進去,再將包折成長方條狀抱在腰前,“跟齊藍回了個訊息,嘿嘿。”

“到底是熱戀。”

方向盤熟門熟路地打著,車身順利合入車流。言青川在座椅裡輕微地轉了轉腰,安全帶隨著動作起伏扯松又收緊。她回頭掃了眼寬敞空置的,右手豎進座椅和車門間,摸摸索索地推起把手。椅背平滑地仰躺下30°角。

“他今天晚上有個飯局,結束可以接我來一起回南邊”,言青川半闔眼,肩膀順著椅背的弧度嵌進去,“剛剛在說這個啦。”

“嘖。”平次發出似有若無的無意義音節,眼風掃過身邊,就手調高了冷氣溫度,“很累?”,說著又擰開音樂。

“累倒不累”,她突然坐起來,抽開副駕前的儲物屜,伸進半隻小臂左右盲拍了拍,最後抓出一個方盒擱在膝蓋上,“就是眼睛幹。”

平次看一眼路況,重踩了腳油門,換到左邊車道,再駛進輔路停好。

“讓你去做個飛秒,幾分鐘的事”,他從中控槽裡動作極快地抽起兩張紙巾,塞進言青川半懸空左手的虎口。

言青川攥著紙坨按住眼角,紙巾瞬間深了一個色號。她使勁轉眼珠子,確保隱形眼鏡待在正確的位置,睫毛溼噠噠地結成幾束,“哎呀,怕。”

平次沒理會這來來回回的車軲轆話,等抽屜關好,言青川再躺了回去,一腳油又上了路。

“今天上班,沒人說什麼吧?”

音響裡一陣黏連婉轉的薩克斯,言青川差點沒聽明白平次的問話,等到反應過來,睜眼看到他正沒什麼表情地望過來。

“哦,基本沒有”,她面朝駕駛座側躺一些,“我們公司的人,什麼世面沒見過。”

“你還喘起來了”,沒看言青川諂媚的笑,平次接著問,“也沒說你添亂的?”

“也基本沒有”,言青川想了想,“本來就沒添什麼亂,雖然不能說壞事變好事,但後來也沒有惡劣影響,說白了,對公司這些人,只要客戶不說什麼,都不算事。而且這個專案真要長做了”,她稍稍抬起脖子,“我先帶著跑幾期。”

“嗯?怎麼說的?”

開到中心城區,疊加下班高峰的路況,車速漸漸慢下來。言青川躺得不適意,索性調直了靠背,摸出車裡的薄荷糖,跟著音樂鼓點有一搭沒一搭地晃。

“給我提tite,按照這次的模式找合適的人再複製兩到三次,到年底為限,考察能不能做吧”,她看到食指指甲邊緣有根支稜的死皮,下意識地把手送到嘴邊,來回對了幾次才讓門牙準確咬上那根白刺,嘴裡的話變得含含混混,“我覺得沒那麼靠譜,至少不會像單廣笙這次這麼順利吧,招商啊執行什麼的。這次是撞上了。”

“你當初張羅的時候,不是挺來勁的?”平次側頭看了她一眼。

“哎呀”,言青川挪了挪屁股,“那會熱血上頭,哪兒想得了這麼多”,她換了個姿勢,手肘擱在窗沿上,撐住頭,“你還不知道我,臨到了就愛往後扥。我也不知道,就是沒那麼高興,但也不是不樂意,可能是怕做不好吧,上來就給我升官還讓我招人的,說什麼所有環節都配合我。壓力大。”

巨大的十字路口,他們的車子想透過,至少還要再等三個燈。平次索性雙手離開方向盤和檔位,摸過薄荷糖倒出來兩粒。糖粒撞擊鐵盒空洞的脆響,在車廂裡來回彈射。“唔—”,高峰期的紅燈,一個得有兩三分種那麼長,“不想接就推掉唄。”

言青川把手肘收回來,驚異地擰向駕駛座方向,“服部平次,這可不像你要說的話。”

“那我該說什麼?擰著你的耳朵把你罵上戰場嗎?”車蛇一節一節開始朝前蛄蛹,他推出檔位輕踩油門,車子加入巨大的爬行動物的骨節。

她意味深長地瞟他一眼。

平次再次踩住剎車,雙手離開方向盤,高舉做投降狀。

“那會積極還不是覺得工作有點不順,想主動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幹嘛”,雖然才過去兩個月不到,但好像發生了太多太多事,生活裡生出來陌生的人、事、物,和新的奔頭,“可就這麼點事,一開始也要被人cenge”,言青川想到九金時刻掛著笑的臉,撇了撇嘴,“真要把我拱上去,咦”,她誇張地打了個冷戰。

“你們領導不是說給你一路開綠燈?”

“他還叫我別老躲在後面,最近多出去和製片人經紀人吃飯socia呢”,言青川抬高了音量,“一開始張羅,想的是可以去探班,從簡單的半小時化妝間採訪的程式裡跳出去,寫點踏實的有含金量資訊量的東西。一趟下來,這塊兒的確就是我期待的那樣,好玩,有勁。但平心而論,要沒有齊藍和單廣笙,可能也不會多順利和深入,說不定就是常規的點卯,看看別人安排的東西。所以才說這次是撞上的嘛,這要隨便換一個其他藝人,真不好說。換下一個劇組如果保密措施很嚴,什麼都不讓拍不讓寫呢?還有商業的部分難搞怎麼辦?我不可能只操心寫自己的稿子這麼點事吧。可這話還不能說,領導明示了,活兒必須抓在我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