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

從酒店大堂冷氣福澤的範圍離開,只一步,言青川都覺得面板從耳後帽簷蓋不住的部分,直通到小臂、手腕、腳踝,被無數細到看不見的針頭,切分出成千上萬塊,炸開,像粉霽抖落在空氣裡。

好在很快,敞開的車門慷慨地瀉出足夠安撫炸裂開的面板的溫度,她站在門邊,把行李滑給小馬。

“走啦啊”,門邊只有她和平次,齊藍還在前臺辦理退房。言青川用食指頂開一截帽簷,“你回去注意安全。”

平次照例沒什麼表情,言青川突然覺得眼前一明一暗花了兩秒,在視線重新回到清明時,只看到他把手重新放回口袋的尾聲。

“帽子戴好,我年紀大了,不想再到處來回地折騰給你收拾爛攤子”,他散淡地說,“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操心好你自己就行。”

“那你的車?”

“我開到省城機場,再叫個人開回上海。”

“哦”,言青川想不到還要囑咐什麼,雖然平次站得離自己這麼近,又好像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遠。也不是驟然遠去的,只是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已經在叫一聲,也需要時間等待迴音的地方了。“那星期天我回家。”

“要吃什麼自己群裡說,我不一定能回家吃飯。”

“啊?不是說來車站接我嗎?”言青川一愣,沒忍住又把帽簷頂高一指。

平次冷哼一聲,看著她張嘴就要說什麼,但只發出了一個音節,便打住。

“沒跑到這裡來這攤子事”,他回頭望向正朝門口大步走來的齊藍,頓了頓,“我也能有個好週末過。”

她悻悻地縮縮脖子,“哎呀,你最好了,筆芯筆芯。”

他聞言也不說話,只垂著眼看她。

“平次哥”,齊藍從後面拍住平次的背,兩人順勢流暢地交握住手,“省城的機場這個天氣難有準點,尤其是往北的航班,最好時刻關注動態,有情況就換高鐵靠譜。”

“我看過,兩頭都不會有雨,也沒颱風,一準能飛”,言青川扒著門插話。

“你們快上車,到了報平安”,平次短暫地點頭,“交給你了”,他抬手拍拍齊藍的背。

車門勻速滑上,門鎖“啪”地咬緊,窗景應聲後退。

“時間還充裕,想買點什麼都來得及”,齊藍讓小馬把空調調高些,“回頭小馬再去楊梅那戶老鄉家看看還有什麼應季的東西,直接寄回去。”

“謝謝你啦小馬”,言青川坐回來時的座位,攀住駕駛座靠背,道了聲謝,“還有這幾天,謝謝你照顧哦。”

“嗨,說什麼呢姐,應該的”,小馬的脖子肉眼可見地黑紅起來,“你還不讓我幫你拿盒飯呢,算什麼照顧。”

她樂得仰倒,窩在寬大的座椅裡,自下而上迎到齊藍的視線。言青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坐直,再看過去,他面色裡又隱隱有清淡的調笑。

“你直接從場地過來的?”她沒好氣地調轉話題。

齊藍只穿了件白t和淺色長褲,身上再沒有多餘的東西。他會意地挪開視線,不過言青川沒有錯過他掩不住揚起的嘴角,“咳咳”,齊藍敲了敲膝蓋,“是,掐著點回來的,衝了個澡正好退房。”

“點倒掐得好”,她嘟囔一聲。

“接下來有段時間不會再來組裡了,把事情收個尾”,他隨意一勾手,掌心覆上她的頭頂。言青川注意到後視鏡裡小馬飄來的眼神,一時不知道是頭頂的手心更燙,還是那道目光更燙。她沒動,任由齊藍手掌的溫度從頭頂遊移到耳側,“而且這邊下週或者下下週就要收工轉場,後續的場地不像在這裡這麼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