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青川覺得自己像一隻在野外碰到陌生動物的家貓,一時不知道是豎起耳朵表示好奇好,還是飛機耳以示防備更恰當。

小腹和肩膀收得緊緊的,腰背也拿出芭蕾舞課上才有的風姿,她以屁股為軸在朝窗外看過一圈,腦海裡起碼跑過五部諜戰警匪電影,隨著小馬的一個變道,言青川小臂上寒毛倒豎,同時不忘專業精神地想,怎麼從全景俯拍切到手臂寒毛比較有氛圍感……

“你在幹嘛?”單廣笙慢條斯理地從自己座上拿過帽子和墨鏡,口罩的帶子掛在食指上不斷打圈,一副要戴不戴的樣子。

言青川眯著眼睛把三個人都打量一遍——小馬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在導航頁面不斷縮小放大再縮小,整個人已經從從匕首狀恢復到彈簧形態,只是是被擠壓的彈簧而已。而齊藍,在被小馬喊過一聲“齊哥”時短暫地抬了頭,緊跟著注意力又全部回到電話上。至於單廣笙,是唯一做出符合她“期待”反應的人,言青川低頭看還在食指上轉圈的黑色口罩,這副例行公事、盡義務的做派,也絲毫察覺不出緊張來。

“有人跟車誒!難道不應該一個甩尾拜託他們,然後你和齊藍換裝,再跟我假扮情侶路人,甩掉監視嗎?”她原本還只是戲謔地腦補幾個蹩腳的橋段,但越說越透出幾分躍躍欲試,“跟車的是什麼人?粉絲?狗仔?還是什麼心懷不軌的對家?我天,2019年的內娛圈,原來還有這等劇情,這一段我能不能寫?你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嗎?一般都怎麼應對的?啊!我會不會被拍到,會給我安排個什麼身份?”

終於輪到單廣笙看傻子,他意味深長地瞥了齊藍一眼,“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為什麼?”言青川還在從四面的窗戶仔細觀察,覺得每一輛距離在2米以內的車,都充滿嫌疑。她甚至想衝到副駕,讓小馬幫著指一下“嫌犯”。

“因為你大機率會被直接當助理給忽略掉。至多撈一個標題,’單廣笙拍戲空隙攜工作人員進城放鬆’,哎,你說我怎麼是個這麼體貼的老闆,拍戲已經如此辛苦,還帶助理出來改善伙食。”

“你妹”,她冷哼,“我看是會說,’單廣笙忍受不了鄉村生活,急不可耐進城釋放’,然後找一堆訊息人士匿名線報,證實你在劇組耍大牌不服管,想方設法要出去燈紅酒綠。”

“嘖,這個老師怎麼用詞的,釋放?我們今天可都是正經專案。”

“啊呸”,言青川不可置信地啐了一口身邊這位優質偶像,“單演員你飄了啊,不賄賂我就罷了,還詆譭我,你那麼多黑料在我手裡,哦,還有你那見不得人的小號,女人啊,失去理智來很可怕的。”

“哦喲,我好怕怕~”

車子緩慢排隊過閘,一頭扎進極深的停車場下坡。

“甩掉了?”

齊藍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通話了電話會議,邊把耳機整齊地碼進收納盒裡,邊起身拍了拍單廣笙的肩膀。

“最後一個路口沒看見了,但不確定,這一塊的商場比較好蹲,很容易摸清楚我們的目標”,小馬的彈簧擠得更緊了。

單廣笙回到自己的座位,在食指上吊了大半天的口罩,終於架到它該去的地方。

“忙完了?”言青川聞到熟悉的冷杉氣味罩過來,“時間控制得很好嘛。”

“嗯,事情不多,我只要聽聽就行。”

車子又跟隨指示牌往下轉了一層,週六下午的中心商業區,車位是搶手貨。

“哪有,就聽你在那裡下指令了”,停車場明暗不均的光,被全黑的車窗貼紙再濾掉幾分明度,展示出混沌曖昧的無邊界,“成功人士呀~”

“嗯?吵到你了?”

齊藍側了側身子,冷杉味驀地濃郁起來。

“哎喲,可吵不著我們言老師”,口罩看著有些繃,單廣笙稍稍往下拉了一點,給鼻孔留出一條縫,“她這一路戲精上身,恨不得外面埋伏了一停車場間諜,然後憑藉她華麗的演技和風騷走位,把我們救出去。”

“口罩都封不上你的嘴”,言青川沒好氣地大聲說,“還有,正好我有個多年疑惑你替我解答一下。你們這種口罩只兜住下巴,把鼻子敞在外面的戴法,到底圖什麼?”

小馬覷準一個空車位,在入口停住,打亮尾燈,車廂裡蒙上一層玫紅色光暈。

“愚昧,狹隘”,單廣笙作對似的把口罩更扯下來幾分,正好卡在人中,鼻頭被頂得微微變形,“你根本無法感同身受戴幾個小時後口罩的哭,不拉下來透透氣,真能捂住溼疹來。”

“真不是一種什麼潮流stye?”

他用白眼回覆了言青川,坐正,留下個被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後腦勺。

得,一會兒頭髮肯定得塌,言青川腦子裡使勁跑馬。

寬大的保姆車,在小馬手裡像被遙控的玩具,規規矩矩、正正好好地豎直停在方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