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裡的男人,頭被拉得尖,肩膀和肚子卻鼓出來,他稍稍後撤了半步,鼓出來的又成了肚子和大腿。

淺綠的襯衣外套搭在手彎,也被貓眼扯得變了形,poo衫領口只繫了最底下那顆,翻折不對稱地撒開,長褲有久坐後慣有的橫向皺褶。

男人把襯衣從左手換到右手攥住,又敲了敲門,低頭沒正對貓眼,背比平時有些彎,肩膀也像卸下勁。

“青川?”

齊藍看看錶,八點十分,天色也只是在前一刻,才完全沉下來。他抹了一把前額,拇指勾勒過眉毛停在太陽穴,在身側摸到手機,在置頂的幾個聊天框裡,找到言青川的名字。

門鎖裡傳出不夠順滑的機殼銜接的聲音,齊藍頓住,鬆懈的肩膀重新繃緊,手機依然握在手裡沒動。

門裡的人應該是洗過臉卸了妝,嘴唇呈現沒有任何修飾的淺粉色,甚至都不太光潤,鼻翼有不明顯的泛紅,但臉頰卻比平時顯得少了很多血色,格外白皙。相比起來,脖子到鎖骨則紅得有些可愛了,像沒有鉗子的基圍蝦。框架眼鏡鏡片很厚,眼睛卻被放得更大了,有種漫畫式不合定理的可愛。

“你們這麼早就結束了?”門開了大半,言青川前腳掌抵住門。

穿過肩膀頭頂,齊藍可以一眼看到因為電視畫面閃動而不斷變換顏色的牆面,和亮光的蘋果圖示,電視劇略顯抓馬的對話腔,和明顯從電腦裡傳出的爵士小調,像是硬要湊在一個劇院演出的兩家樂團。

“嗯,老師們放我們早點回來,讓好好休息”,他收回注意力,“在忙?”<y姐確認微博”,言青川收回右腳,改以身體支住門,手裡一時有些亂,想要抬手晃手機,又想攤開手心表示“無事可忙”。

“外面不太熱了,要不要出去走走?”襯衣又從右手換回到左手,“河邊有條風光帶,還有公園,晚上挺熱鬧的。”

言青川往外走過兩步,探出半截身子,門隨著動作闔上少許,抵在她背後,“不是喝了酒嗎?你不休息?”

“不想去嗎?”齊藍抬頭看她,大約是喝了酒,眼神不如平常亮,髮膠也失去效力,各種矛盾的細節攢在一處。

“不,可以去”,她說完很快咬住嘴唇,“現在就走?”

齊藍笑了,抓住襯衣的手臂垂下來,淡綠色的袖管擦著小腿,幾乎要拖到地上。

“我先回屋收拾一下,很快,再給你訊息?”

言青川悄悄鬆了口氣,放鬆地靠在門板上,歪頭說,“好呀,快去吧,等你叫我。”

“哦對了,晚飯吃得怎麼樣,小馬說你吃得簡單,不讓多點”,齊藍往後撤步,正要轉身到走廊斜對面的房間去,停在動作半路。

“然而他買了杯奶茶禍害我”,她哼哼地翻了個白眼,“去吧去吧。”

齊藍點頭,兩扇房門輕釦的聲音先後響起。

言青川匆匆走到鏡子前,酒店一次性的軟拖鞋尺碼過大,並不跟腳,讓她差點載了幾個踉蹌。

棉質的連衣裙已經洗得足夠柔軟,腰帶鬆鬆系在身前靠左的一側,把下襬掐出微蓬的花苞形狀。領口橫向寬幅正卡在鎖骨延伸出去的末端,袖管很鬆,卷在手肘上緣。小腿直愣愣地露著。

她把腰帶重新鬆開又繫了一遍,比原先紮緊了些,裙襬的花苞隨著繩線的收系慢慢蓬大,像真的在綻放的花。

挑出一支眉筆,填上眉頭較淡的部分,再稍稍把眉尾拉長,快速抹上一層唇膏,膏體本身沒有顏色,但會隨著嘴唇的溫度漸變出某種色號。在言青川這裡,通常是略帶梅調的粉色,日常不突兀。

其他就再沒餘地好收拾的,換眼鏡顯得刻意,上粉更是勞師動眾,鬆開頭髮重捲了一個髻,顱頂扯送,耳邊也拉出幾條碎髮來。

到玄關套上輕便的單鞋,又折返到電腦前坐下等齊藍的訊息。<y的確認回覆終於返過來,她先回到微博草稿箱點完傳送,才跳回微信。<y姐,你如果忙不過來,可以發我一個宣傳妹子對接微信的事,省得牽扯你精力。”<y很乾脆地推送來一張微信名片,“妹子你太貼心了~這是我們公司宣傳,我如果回得慢你和她確認內容,不耽誤你事。”

“好的,我明天加她,今天太晚先不打擾了。你也是,早點休息。”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