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深秋,上海

郵差騎高大腳踏車逐漸近畫,車鈴聲由遠及近。

郵差摘下帽子,從斜挎包中拿出兩個信封高喊):顧漢聲,顧漢聲,有你的信!

顧漢聲將沾了墨水的手,浸到銅盆裡泡了泡,不緊不慢地擦乾手,把白毛巾搭回架子上。

郵差滿頭大汗,搖著信封猛扇,抬頭高喊:顧漢聲,別墨跡了。

顧漢聲從門裡出來,接過信,臉上帶笑。

郵差:嘖嘖嘖,你看你笑得。

郵差換了條腿撐地。

郵差:一年到頭,也就收到法國寄來的信能看你笑。

顧漢聲把信封輕微的褶皺展平,放到長袍前胸。

顧漢聲溫言細語):還不走,剩下這些家趕不及送了。

郵差重新把帽子戴上,長腿一蹬。

郵差:週日你會過來吧?

顧漢聲聞言抬頭,四下裡看了看。

顧漢聲:沒事我就過去。

郵差叮著車鈴,頭也不回,高舉右手揮了揮。

顧漢聲在門口站了站,才轉身回屋。木質樓梯隨著白底黑布面的鞋踏過,有不牢靠的嘎吱聲。

顧漢聲回到書桌邊,重打了盆水,再洗過一遍手,擦乾。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刀柄極大極圓的裁剪刀,刀刃鋒利,信封應聲劃開。

漢聲:

我此刻正要赴安納西,籌備與兄的典禮。那是座依山傍水的城市,美極,我們將在一幢石頭小墅中舉行簡單的儀式,僅有親友數人及我學堂結交的法國摯友,遺憾你無法遠渡出席,我會將典禮當日的照片沖印一份寄出,希望能分享一二。

瑛姐於巴黎為我定製白色婚紗,聽聞款式時髦,是歐洲女郎近日最愛,她頗為得意。

中法大學日漸不如正規,許多學資不夠的中國學子,亦能輕鬆尋求到資助者或獎學金。我的意思仍是鼓勵你來里昂與我匯合,你已有相當純熟的法語讀寫水平,現在學習口語對話並不算晚。隨信寄回近期歐洲熱捧讀物,有關繪畫技法與沙龍文化的小書,應該能讀一陣。

無論時局幾艱,你要堅持看書作畫寫作,多讀古韻詩文,蔡先生的教案要反覆看。

……

……

十一姊

八月二十六日,於里昂家中

漢聲:

收到你寄來的各地報紙及學生刊物,閱畢,憤懣難以排解。國危累卵,民苦倒懸,而同志猶多洩杳弗振,社會尤腐敗至極。參加革命本不為為官居高位,但國邦墮落如斯,我雖無能,但身為革命黨員,也應負責,願返改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