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廣笙與角色的神交頗有網路世代風采。他說,歐麥如果活到今天,一定會在起點上開快穿文,專寫大人物身邊的小風景。什麼李嘉誠賺到第一桶金後請的第一位菲傭,給辛棄疾的馬喂草料的小兵,貝克街路上的郵差,總在21號停下來喝一杯哈德森太太的茶——’如果真有這樣一套文,我一定砸百萬打賞讓全app的讀者都來看’,他嘖嘖道,一派神往。在起點開快穿文的歐麥會不會成為白金作者,我們很難預判,但按單廣笙對軟體介面和操作流程的熟悉程度來看,他大機率是位熱衷蹲文打賞的土豪讀者,不開工的休息日,從睜眼起便抱著手機刷文,直到外賣小哥總按兩遍鈴。”

“跟著單廣笙進組的助理,無論管宣傳的還是管生活的,甚至是司機,都比他本人焦慮。他也沒多解釋這一條條單調、重複、不做任何指點或溝通的走步,是他與李導之間不可說的默契。’李導翻過我在劇本上寫的胡話’——單廣笙用’胡話’,作結他在a4紙空白處寫下的密密扎扎的,當時當刻劇情下的人物情緒——’他什麼都沒說,極快地翻完就把本子還我了,沒多久就收到新的拍攝通告,每天黃昏到田埂走道兒’。跟組助理發急,上上下下打聽是不是哪裡得罪了人,’最後還是副導演看不過去,跟我說沒事,這是導演和單老師商量好的在磨戲呢!’將信將疑的助理們,只能拿著水杯、小電扇和馬紮,每個黃昏蹲守在田埂另一側,鏡頭取不到的地方,看著單廣笙一遍遍地,走著在他們眼裡完全沒差別的道兒。”

“單廣笙像一位已將經史子集背得滾瓜爛熟的赴考者,考卷發下來,胸有成足地往兜裡一摸,糟了,筆呢!直到鈴聲響起前,這位考生都無法退場,考場內似乎也沒有人能慷慨地勻出一支筆,所有人都在自顧不暇,他要麼選擇無賴棄考,要麼只能咬破手指,以最痛苦決絕的方式,完成這龍門一躍。”

“’你是一個什麼樣的採訪者’,單廣笙問,不消片刻,他又陡然推翻之前的提問,’我是說,你是一個什麼樣的觀察者?你都怎麼撰寫採訪提綱?上哪裡蒐羅資料?你對被觀察者,比如我,會預設立場嗎?要怎麼做到不去為自己預設的立場、結論拼剪素材?歐麥有立場嗎?好像沒有,起碼我感受不到。他有好惡嗎?他知道善惡,卻好像沒有好惡。我沒有他的共情能力,起碼現在還沒有。“

言青川停下敲擊的手勢,手指在鍵盤上懸空半晌,打算今晚先寫到這裡。

一篇沒法一蹴而就的文章,零碎的記錄就顯得很有必要,尤其像今天這般短而集中的梳理,是與受訪者的二次對話,也能審閱出自己對資訊的敏感和偏重。很好的自我剖白。

白天會上,在場的諸人迅速拉出一個群,九金很高效地訂好明天中午吃飯的地兒,離公司不遠的港式茶餐廳,環境乾淨寬敞,菜品能最大限度顧及所有人口味,很適合商務裡帶著三分親近的會面。言青川設定了該群訊息免打擾,此刻拿起一看,小紅點高懸在左上角,竟然還有一條掛著。

歐麥電影組—強森不是巨石:言青川你做新媒體方案的時候加一個給客戶的版本,有個國產手機客戶想買你的單,哈哈哈哈哈,實紅實紅。你就寫探班期間用客戶手機發微博,帶小尾巴,還有用手機發單廣笙的片場照片,先就這兩條。

歐麥電影組—言青川:好,收到。

看看鐘點,不早不晚六點二十。好像還沒有肚餓的感覺,她沒挪窩,又開啟keynote吭哧做ppt。

大方向已經明確,關鍵是操作上的設定。目前探班時長沒確定,強森的意思是往4天+談,這樣無論是言青川跟蹤素材,還是植入拍攝,時間上都更充裕。

page1:官微預告。提前2天官宣獨家合作,釋出id影片,前方記者,預告每日探班釋出時間官微釋出+前方記者釋出)。配圖可以為劇本封面等相關物料。

page2:釋出內容。1.官微每日固定時間釋出今日探班。內容安排示例:硬照配合服裝配飾品牌植入)、休息室日常可同框產品)等;2.前方記者每日固定時間釋出今日探班觀察總彙,類似記錄一件小事、藝人表演高光時刻、今日金句等,附13張記者視角照片;3.探班結束後,官微一條“c?ur探班記”的vog“c?ur探班記”系列未來可作為固定產品推出)+前方記者微博釋出一篇《探班後記》。

page3:新媒體聯動。除雜誌官微與前方記者每日互動外,電影官微也將每日轉發、點贊,“獨眼電影”“手槍電影”以及知名影評大v,也將在探班期間轉發或點贊一次前方記者官微微博。

page4:釋出時間。前方記者晚20:25分發藝人8月25日生日),官微第二天上午11:00釋出精修+藝人確認的九宮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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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4:客戶植入。前方記者探班期間所有微博均使用客戶品牌手機,釋出帶小尾巴。記者視角圖均標註“由客戶品牌手機拍攝”或帶ogo;開包產品影片;服裝品牌植入硬照等。

……

開頭sayhi和結尾“謝謝觀賞”,再加上參考圖片樣式,不多不少10頁ppt,言青川覺得差不多了,再多的,她也編不出來,檢查完沒有別字,利利索索導成pdf扔到群裡。

起身打算燒壺水,走到陽臺門視窗,小區裡油爆花椒、小米粥出鍋、蔬菜斷青氣味,劈頭蓋臉打過來。被人間煙火這麼以一刺激,肚子應景地咕嚕三聲,她無奈地又折返到冰箱前,面對不怎麼豐滿的場面,有些懷疑人生。

週末兩天沒在家,也闔該現在缺糧少食。

言青川認命地嘆口氣,想念起有媽的日子。

先是週六,和牟豐約好去攝製棚,為已經吃了半個月盒飯的周大製片人改善伙食。但所謂“改善伙食”,也不過是就近,在園區那家遠近聞名的“新東方系”飯館,從川菜湘菜到粵菜淮揚菜豪氣地點了個遍。

等到周由忙完當天所有的錄製,也快要到九點——談話類節目的錄製其實很看狀態,嘉賓們若是老聊不到點子上,出不了話題爆點,少不得被導演要求圍繞同一個議題多來幾條。看天色不早,三人匆匆叫了輛車,直奔城裡。

好在新發掘的小酒館不錯,在“前·夜場一枝花”的帶領下,七彎八拐地也找對了地方。

“哎別說了,這節目做得我都想撂挑子不幹了。你們說我辭職去讀個博怎麼樣,人類學這種?”周由懶懶地抓過一把花生,也不顧什麼形象不形象的,照著往嘴裡扔。

言青川和牟豐嚇得直往後仰。

周由是想一出還真就做一出的性子,這話聽著輕描淡寫,像在徵求意見,但兩人知道周由怕是轉著這念頭有些日子了,搞不好連學校課程、導師資料都對比過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