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寵兒

紅脂的話有些突兀,只是太宰治卻不想要去計較這些。

他揚起個純粹如同孩童般的笑容,眼裡是真切的開學,太宰治控制著聲音裡的戰慄說:“好啊。”

在計劃完成前他是不會死的,但他同樣非常明白,紅脂不會讓自己真的死亡。

在最完美的那次死亡到來前,他不介意提前體驗一下。

等等,太宰治再次認真看向紅脂,那雙眼眸裡的認真不是作假,紅脂是真的懷抱著死亡的心一起邀請他的。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也要拿出睜不開眼的準備才對。

不應該這樣的,太宰治意外的出神想到,在登上這位位置之後,太宰治幾乎沒有放空過,他的每一秒時間都要去完善自己的計劃,處理港口黑手黨的事務,極少空閑時候,他也只是看看武裝偵探社的情報。

至少不該是在今天去死,這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太宰治甚至已經在腦子裡計算出這次的死亡會給港口黑手黨帶來什麼,又會對橫濱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紅脂沒有催促太宰治,她明白太宰治有屬於自己的執著,那是不弱於她對懷夕的感情,也是支撐太宰治走到現在的支柱。

或許她真的有些沖動了呢,紅脂看向窗外的藍天,延伸看不到盡頭的蔚藍天空,她忍不住再次想著,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

好到她想現在就用死亡來慶祝一下,對紅脂來說,每一次她的死亡代表著都是新世界的到來,這對於她來說是個讓人悲傷又開心的事。

她又一次失敗了,卻依然擁有再次尋找轉機的機會。

對於紅脂來說,這確實算得上好事了。只是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主動尋死,懷夕那日的眼淚燙穿了她的心,她害怕甚至是畏懼再度接觸這一切。

兩個人一個人坐在華貴的辦公椅上,露出的鳶色眼眸情緒不明,而另一個人披散著長發,著迷般盯著窗外的藍天。

“……這是殉情嗎?”太宰治突然開口,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聊家常般,他緩緩站起身,安靜看向紅脂。

紅脂轉過頭看向她,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番,勉強點點頭說:“如果你想的話,可以這麼認為。”

她並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愛,這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太奢侈也太可怕,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們,那或許是——同類。

用盡一切追求心中執著,孤寂又痛苦活在這個世界上,向死而生的獨一無二的同類。

哦,他同意和我一起死了,紅脂突然反應過來,她臉上揚起了笑,對著太宰治伸出手,如同引人進入天堂的天使,卻又像溫柔推你入地獄的魔鬼。

“那就一起殉情吧,太宰。”

紅脂這樣對著太宰治說道,身上沉悶寂寥的氣勢被陽光所驅散,留下的是獨屬於紅脂的堅韌與美麗。

不該的,太宰治這樣想著,身體卻先一步做出選擇,向著紅脂邁出一步,哪怕理智告訴他紅脂死不掉,他也不會死掉,但莫名的興奮如同死亡帶來的窒息感那般美妙。

袖口露出繃帶的蒼白左手落在張開的纖細右手上,在橫濱太陽的照耀下,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在這一刻,他們是活著又即將死亡的。

玻璃破碎清脆的聲音幾乎引起了□□大樓裡所有員工的注意,剛要踏進大樓的員工下意識抬頭向上看。

兩道身影從最頂樓的首領辦公室一躍而下,紅脂牽著太宰治,她沒有動用能力,風刮在兩個人身上生疼,身體的失重感讓人有著飛起來的錯覺。

而這些太宰治都沒有在意,他是被紅脂拽著背對著跳下來的,剛才溫暖的陽光,如今直視著只讓他覺得太亮了,刺的他眼睛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那股死亡接近的美妙感覺達到頂峰,太宰治沒忍住露出個笑,是真真切切的,屬於太宰治個人露出的純粹開懷笑容。

旁邊的紅脂沒有睜著眼,她好像又在這一刻回到了那片宇宙當中,隨波逐流又無需思考,好像只要這樣,她就沒有任何束縛,沒有任何執著。

在此刻,只有手中那隻微涼的手是真實的。

“嘭!!”人體落地的聲音沉悶,隨著聲音一同發生的是兩個人分裂的軀體,他們的肢體與血液混在一起,像是場血腥的聚會。

有人尖叫出聲:“是boss!!”有人往上級打電話,幾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慌成一團。

在這一刻,奇跡出現了,不可逆轉的時間在此刻倒轉,混雜在地上的一片髒汙緩慢消失,好像在拼拼圖一般,斷裂的殘渣聚合,碎裂的衣物重新紡織,剛才還分辨不出是誰的一片髒汙,如今彙聚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體。

——這是生命的新生,是時間給予的恩賜。

這是世界上絕不可能出現的奇跡,但偏偏在此刻,在所有人的目睹下展現。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似是怕驚擾了現在的場面,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紅脂輕輕眨巴眼睛,她先是看了眼太宰治,太宰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那隻手還緊緊握著她。

太宰治在此刻抬起眼,或許是因為時間倒流沒有處理好,他纏繞在臉上的繃帶在此刻滑落。

紅脂終於看清楚太宰治真正的樣貌,太宰治也終於用兩隻眼睛看清楚手中牽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