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縷為商玄臺種下那禁止殺生的秘咒將商玄臺的骨肉筋脈生生剝離了一遍,遠古的咒文附著在妖紋之上,詭異的黑色紋路遍佈商玄臺的面板,在本就白皙的底色上顯得更加可怖,嚴青黛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咒文一層層擠進商玄臺的皮肉,卻也一層層剮走了商玄臺作為活人的生息,禁止殺生的咒語卻也是另一種奪命惡咒。

無論大小,無關善惡。

而自此之後,遇妖神,生靈畏懼,不敢靠近。這也是為什麼大小妖獸見了商玄臺都跑,也正像元錦嫿說的那樣,只有嚴青黛是個例外,他是商玄臺漫漫黑夜中的一束光芒,點亮了他長暗無明的世界。

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元錦嫿也在那天連夜趕回瀛洲同繁縷大吵一架,那之後商玄臺搬出了小院,像是個消失了的人,而繁縷性情大變,滄海閣也逐漸混亂不堪,一步步在泥潭中下陷。

這一切終結在鏡湖深淵的高塔,在繁縷捅向自己心口的刀尖下塵埃落定,上一輩的恩仇到此瞭解,前塵種種都被商玄臺隱藏在了白骨化做的那塊面具之下。

畫面再次變幻,嚴青黛回到了杏花樹下。

商玄臺的心脈同杏樹枝幹長在了一起,只有將它徹底劈斷才能把心脈剝離,嚴青黛沒有分毫猶豫,再次喚起長刀劈向樹幹,刀口崩開的裂痕化做碎片飛濺下落,嚴青黛的後背上又出現了一到交錯的刀口,露出皮肉之下的白骨森森。

這次他跌坐在地,卻無論如何也無力起身,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再次跌進了商玄臺的回憶,這是商玄臺更為久遠的記憶,戰火過後的城市,盡是些殘垣斷壁滿目瘡痍,空氣裡是屍體發酵的惡臭,護城河的河水被鮮血以及屍體鋪滿,蠅蟲遍佈。

昭國靠天機殿的協助延續了百年,雖然也常遭進犯,但大多都在邊境,也從未有過如此破敗的光景,這裡是前朝,也是商玄臺的舊鄉——啟。

啟國滅亡,各地一時間戰火紛飛,慘烈場面完全不亞於盈妖之變。

嚴青黛尋找著商玄臺的身影,忽聽身側破敗的屋簷下一片騷亂,幾個官兵模樣的大漢正不斷拉扯著一位掙紮的小孩。

“臭小鬼,敢偷爺爺的東西,看我不剮了你!”

“撒手!去找把刀來將他這爪子剁下來吃!”

那孩子瘦弱的沒個人樣,彷彿上手就能將他攔腰折斷似的,嚴青黛卻是一眼認出,那是商玄臺。

小孩約莫著四五歲的模樣,蓬頭垢面的讓人看不清容貌,只有一雙眼睛裡寫滿了不屈和倔強,只不過單憑這雙眼睛斷然不會讓人聯想到後來那位滄海閣主同這個滿身泥垢的小鬼之間有什麼關系。

況且這雙眼睛是黑琉璃一般深邃的墨色,還不等嚴青黛細看,說話間其中一個男人已經不知從哪具屍體上拔出了一把盡是血汙的斷刀,商玄臺被餘下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死死按住,眼見那大刀即將兜頭劈下,商玄臺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擋,不出意外的,斷刀穿過他的身體緊接著就要砍到商玄臺的身上,一雙清秀修長的雙手與嚴青黛攔刀的手重疊,那雙手穩穩地擋住了下劈的刀。

眾人皆是一愣,連嚴青黛都恍惚了一下,隨後只聽商玄臺大喊:“阿姊!”

嚴青黛這才反應過來擋刀的是一位少女,她的雙手此時正死死的抓住了那柄差點劃破商玄臺脖頸的刀刃。

“幾位大哥,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是有意的,我在這兒給各位賠不是了,請你們放了我弟弟吧。”少女雖然破衣爛衫,塵土沾身,卻像是在這死氣沉沉的亂世之中倔強的開出了一朵向陽而生的花,嚴青黛看出商玄臺剛剛那眼神是從哪裡學來的了。

少女賠罪的功夫,又跟來一人,那人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位軍爺,幾位軍爺......哎......哎......”

那人兩口氣沒喘上來,外加餓的實在沒了力氣,當著眾人的面往地上一跪,像是要暈了,在地上狠狠的緩了幾口氣後,那人終是抽上了自己那口將斷未斷的氣,抬頭的一瞬間,嚴青黛覺得他有點面熟。

像昭國那個倒黴皇帝景容,但仔細再看,他眉眼之間又和景容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