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葵這回卻釋然的笑了笑,回答:“回師父的話,今日大家都在忙著迎師父回來,我從起床便同大家忙了起來,倒是一直沒見著師弟人呢。”

繁縷嘆氣,想著商玄臺大概又貓在房裡了,於是脫開眾人,往後山竹林小屋去了,離著老遠,繁縷忽覺一陣心悸。

他敲了敲商玄臺的房門,無人應答,繁縷將房門一把推開,商玄臺並不在裡面。

大概又在隔壁撩雞逗狗,繁縷這麼想著,於是挪到隔壁小屋,一腳踹開房門不滿到:“兔崽子我回來了也不知道去迎接一下,真是狗比師父親......”

繁縷話沒說完,愣住了。

濃重的血腥氣迎面而來,早就說了竹林中的幾座小屋外表看平平無奇,外不如滄海閣樓那般富麗堂皇,內確是極盡巧思的搭建方式,所以在繁縷踹開屋門之前,血腥味不曾走漏半分。

那幾只小狗,商玄臺原本將它們照顧的極好,雪白的毛發在陽光底下閃的發亮,踮起小腳茸茸的一抖一抖,惹人憐愛。而現在,它們被生剝下來的皮毛與粘稠結塊的血汙混在一起,軀體被開膛破肚,胡亂堆倒在地,了無生氣。

商玄臺聽見開門的動靜,緩緩扭頭,表情麻木,瞳孔猩紅。

就在此時,姜洛葵也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了竹林:“師父,我們也來陪您尋師弟......師弟?”

所有人的視線都跟隨繁縷落到了商玄臺的身上,商玄臺此時也抬眼看著眾人,他的身上,臉上,都是飛濺的血液,此時左手中還握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鳥,鳥兒黃色的羽毛盡數脫落,只留下洗漱幾根耷攏在尾巴上。隨後,還不等繁縷出聲制止,商玄臺的手突然收緊,骨節吱吱作響,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鳥兒掙紮幾下,在商玄臺的手裡斷了氣。

悶了多日的大雨就在此時伴隨著幾道驚雷傾瀉而下。

“姜洛葵,帶著人滾出去!”繁縷發火了,說完,他走幾步進入屋中,房門被他從裡面重重的甩上了。

血泊中的商玄臺一把將斷成兩截的小黃鳥丟在地上,也不動,就等著繁縷來勢洶洶的逼近。

繁縷額頭有青筋暴起,他一把揪住商玄臺的領子:“商霽!你在幹什麼!”

“......你都看見了。”商玄臺眼睛瞪的很大,直勾勾的盯著繁縷,面無表情。

......

千百道炸響的電光由天際下瀉,毫不留情地劈向竹林間的某間小屋,元錦嫿冒著大雨沖了進來,一把扯住正在施咒的繁縷,想要阻止他:“繁縷!你當這是什麼東西?這是個惡咒!你說用就用?當時我們不是說好的不用這個嗎!”

“當時是當時!你沒看見他都幹了什麼!”繁縷撥開元錦嫿的手,指著此時被綁在陣眼中間的商玄臺。

商玄臺周圍此時布滿了繁縷和著自己的鮮血寫下的詭秘咒文,層層咒文之外,元錦嫿和繁縷正吵得不可開交,他卻像個石頭雕成的擺件一般低頭坐在其中,彷彿連呼吸都靜止了,只有一雙紅的發亮的瞳孔鮮豔的嚇人。

“看見了又怎麼樣!”元錦嫿一把扯住繁縷:“這裡面肯定有別的原因,商霽不會幹這種事,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都過來了。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尚且有轉圜的餘地,可你若是用了那惡咒,只會損心損性,兩邊都落不到好!且不說商霽,到時候你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會變成什麼樣,我自己控制的住!但是他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控制不住,他體內的力量遲早有一天會淩駕在所有人之上,這天下還有誰能壓制住那時的他!”

“繁縷......你還是沒有勇氣相信他,這麼多年,你還是忌憚他。”元錦嫿瞪了繁縷一眼:“你終究是害怕了。”

繁縷:“是!我就是害怕了!今天他能剝狗皮,明天他就能去剝人皮!”

元錦嫿:“可是你給他下這樣的禁術對他公平嗎?你對的起他嗎?”

“我對不起他們商家所有人,也不再差商霽一個。”繁縷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縱使商玄臺此時像個石頭似的呆坐了許久,聽到這句話,他的身子還是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

元錦嫿同繁縷大吵一架,未果,繁縷終究是一意孤行給商玄臺強行加了個十分霸道的禁術,一旦他有意識地殺生,必將遭到千百倍的反噬直到灰飛煙滅。

也就是那之後,飛禽走獸再不敢靠近商玄臺,連有靈性的花草樹木也會因商玄臺的靠近而枯萎,他的周圍唯有一片死寂環繞,生靈勿近。

而繁縷,也因為惡咒反噬的磋磨逐漸損了心性,將滄海閣帶回了人間煉獄,最後釀下屠城的禍端,商玄臺當時打算和繁縷同歸於盡的,沒成想繁縷僅剩的一絲理智在最後一刻幡然醒悟,他奪過商玄臺即將刺進自己胸膛的匕首,隨後親手刺了進去。

一切前塵舊夢於此落幕,卻也是一切的開端。

眾人沉默許久,半晌,嚴青黛開口,聲音還帶著些沙啞:“所以,你的意思是,商霽身上有個不能殺生的詛咒,一旦破禁,他便會灰飛煙滅?”

元錦嫿點頭。

“可是那些作亂妖獸......”

那些東西有不少死在商玄臺手裡了。

“那些妖獸和盈妖之變裡的一部分一樣,都是被人為煉化的一副空殼,即算不上生靈,何來殺生一說。”元錦嫿嘆了口氣:“有靈氣的妖根本不敢靠近他。”

“可是我......”嚴青黛疑惑,因為他確實從未在商玄臺身上感到畏懼,相反,在商玄臺身邊反而讓他有種安心的感覺。

“就是因為你,嚴青黛,你對商霽來說,是特殊的。”元錦嫿話鋒一轉:“所以現在,也只有你能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