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下馬車扶著沈晞蘊進了莊園, 卻領著她直接穿過了莊園, 往後頭的小角門去,開啟門後, 只見後面停著一輛平民百姓所乘坐的馬車,連馬看上去都是略微粗糙,並不是優良品種,沈晞蘊望向錢夫人,似乎有幾分明瞭她為何如此做。

接過丫鬟送過來的包袱,遞到了張嬤嬤手中, 錢夫人眼神幽遠, 頗為感概地上前摸了摸這匹馬,溫和卻又語速飛快地說:“這匹馬看著糙, 不過是西域那邊的矮種馬, 若非錢太師親自來抓你, 不會有人認出來的。錢太師此時應該在宮中爭權奪勢,還騰不出手來對你。你抓緊走吧。”

沈晞蘊蹲了蹲身子, 道謝。

錢夫人上前扶起來, 柔聲道:“我們也曾有過一段淵源, 當年小姑子曾經相看過你,說心裡話, 齊子轍確實頗有眼力。前幾日夜裡, 我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真的夢見了你嫁入了錢家,不過你過得並不好, 甚至於結局我們都不太好。醒來後,我一直都在想,這是不是上天對我的一種警示,我從錢太師府出來之後,只是想著萬事與我無關,錢太師是成還是敗,都與我和孩子們沒有任何關繫了。可我那日清晨,突然很想去見見你。”

“最近修讀佛理,佛說人有輪回,也許在某一道輪回,我們也有過不一樣的緣分,這次,算是我們又全了對方一次緣分吧。”

沈晞蘊頷首點頭,並不說話。錢夫人扶著她上了馬車,在錢夫人要放開抓著沈晞蘊的手臂時,錢夫人又猛地拽住了,沈晞蘊回頭一瞅,錢夫人心中似乎有些猶豫之言難以傾吐,“夫人請講。”

錢夫人悽涼地笑了一下,“我送你出城並不是我篤定錢太師會贏,恰恰相反,我覺得他會輸得一敗塗地。我,我在想著,你能否看在今日的份上,讓齊子轍饒了他的性命?”

張嬤嬤揪了一下沈晞蘊的衣袖,讓她不要答應。沈晞蘊蠕動了下嘴唇,開口說:“夫人,這話我不能保證,但我盡量吧。”

“算了,太為難你了,一切聽從不天意吧。你走吧。”沈晞蘊頷首,馬車的簾子緩緩落下,隔斷了兩人的視線。

張嬤嬤見馬車走遠了,才嘀咕著說:“這錢夫人,看著沒啥心眼,可剛才那些話,處處都留了玄機,您可千萬別傻乎乎地跟老爺說留了錢太師的性命。若是錢太師留了條命,以後只怕要掀起多少風浪,今日這事,老奴就盼著您和小主子這輩子就經歷一次就是了。”

沈晞蘊聽張嬤嬤如此說,伸手握住張嬤嬤緊緊拽著包袱的手說:“您放心,我知曉,但當時的情形,由不得我不答應。”沈晞蘊也怕,怕若是她不答應,錢夫人不放過她,到時候反目成仇,更為麻煩。

花雨小臉還略微有些發白,胖胖的身子靠在花雨的懷裡,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卻乖巧得很,很是識時務。

“我們去哪裡?”

周平在前頭趕馬,聽到沈晞蘊如此問,回:“前頭貧困縣裡頭有座叫白山的小山,那裡頭半山腰有個莊子,是依著山勢而建,從下頭往上看,莊子正好被樹木給擋住了,裡頭已經備好了吃食。”

張嬤嬤瞅了一眼手中錢夫人給的吃食,一把放在邊上,連連點頭,“還是總管有經驗,誰知道那錢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給的東西,堅決不能吃。”

沈晞蘊頷首點頭,唯一讓沈晞蘊想不通的是錢夫人說的話,她說她曾經做了一個跟她有關的夢,她知道那是上輩子的夢,錢夫人上輩子根本就沒有離開錢家,之後被投入獄,與她隔開關了,聽說進了牢獄沒兩天,就撞牆自盡了。

難道,錢夫人也是重生?不對,若真是重生,她定然不會看著錢太師這樣一步步地走向深淵,他們上輩子可是恩愛夫妻啊。

外頭傳來一陣鳥叫聲,沈晞蘊側臉透過朦朧的紗窗,看向外頭略微蒼白的景緻,心裡掛念著齊子轍。

此時齊子轍站在殿上,守在皇帝身邊,而錢太師在第一眼瞅見齊子轍時面容的震撼之色出賣了他,齊子轍對著錢太師微微一笑,似乎在挑釁,而曾將軍則要抽出掛在腰間的劍,刺上去了。

錢太師剛要開口,齊子轍已經搶先發聲了,“皇上突發中風之症,不過皇上是清醒的,但皇上深感他龍體不安,對天下百姓心生掛念,不忍心耽誤社稷,因而才想著讓肖公公傳旨召見眾位大臣,皇上,可是這樣?”

戚貴妃扶起了皇帝,將靠枕疊放高,讓他靠在上頭,喘氣才順暢。

皇帝目光略微呆滯地看向眾位大臣,緩緩地點頭。

眾位大臣都看出皇帝確實不對勁,正要發難,卻見皇帝點頭了,也就無話可說了。可錢太師卻不這麼認為,若是再讓齊子轍說下去,只怕所有的事都可以以皇帝為由來施加號令了。

錢太師上前一步,怒喝道:“大膽齊子轍,你這個逆賊!皇上如今這副模樣,只怕是被你挾持而成的,如今皇上在你的手中,你自然想怎樣說,就這樣說。”錢太師轉向眾位大臣,用煽動的語言道:“眾位大臣,你們可是國之棟梁啊,目光尖銳,如何能夠分辨不出善惡忠奸?”

“齊子轍,這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戚貴妃站了起來,大步上前,冷笑道:“錢太師好大的口氣,難道齊太師能夠挾持我不成?若是真挾持於我,我能如此從容?”

“那不過是因著貴妃你生下了皇嗣。”

“呵,那你可知,皇帝的子嗣來之不易,不怕你們知道,皇上今後只能有我兒這一個皇子了,錢太師是不是想說我與齊太師狼狽為奸?我若是真置皇上於不顧,我大可下了狠手,畢竟只要我兒在,沒有齊太師、沒有錢太師,自然還會有其他人願意輔助我兒!”

眾位大臣這麼一聽,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戚貴妃說的很是道理,平心而論,戚貴妃只要護著兒子,就等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是了,何苦出頭?

皇帝頷首點頭。肖公公趁機說:“瞅瞅,眾位大臣們,皇上點頭了。”下頭除了錢太師和曾將軍站著,其他人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