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連帶著皇宮中也甚少傳出戚貴妃獨寵的訊息了。齊子轍依舊早出晚歸, 沈晞蘊嫁入齊家已經快一年了。

去了江南的沈宴及其沈家姐妹, 並沒有任何訊息傳來。而秦家的妾,只聽說好似被送回了沈家。

唯一讓人還記得的訊息就是錢家在兩個月前, 又娶了新媳婦。這個新媳婦據說不是什麼京城中的官家姑娘,也不是小商販人家的姑娘,而是京郊外百裡開外大山裡頭一個賣身葬父的農村丫頭。

據說是昏倒在了錢家最為偏僻的角門,正巧被守角門的婆子見到了,抬了進去,給了她些許吃食, 聽說無家可歸, 婆子年老無後,想著收留她侍奉自己到老, 也算是老有所依。

老婆子拿著十兩銀子的積蓄去找了管家, 求管家收留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管家因著最近錢夫人對府內看管更為嚴苛,不敢收, 在老婆子的跪求下, 只能硬著頭皮答應給老婆子在錢夫人面前提上那麼一句, 算是牽線搭橋了,之後到底如何, 就得看個人的緣分了。

管家在隔天拿著禮單去找錢夫人回事。這禮單是錢夫人孃家嬸兒的壽辰賀禮, 錢夫人剛吃過早飯,見管家在外頭站著,便喚了管家進去。

裡屋少了很多擺件, 管家垂眸不說,只當不知這件事。

錢夫人見他眼皮微微抬起後又垂下,淡淡地道:“那些擺件,過於奢華了,老爺如今很少到正房坐著,也不需要太多了,我年紀也大了,過了年,家就讓大少奶奶管著,我準備到鄉下的莊園陪嫁裡頭住著,為我小兒祈福。年後的事,就回稟大少奶奶吧。”

她接過老嬤嬤遞過來的禮單,是按照往常的送的慣例,錢夫人挑挑撿撿了幾下,劃去了大半,說:“這些都去了,只留這些就夠了。老嬸活得清貧,她也不在意這些俗物,一點小意思也就是了,再多她也不會收。”

管家接過,掃了一眼,稱是。若是往常,管家就退下了,可他如今在揣摩著錢夫人突然間要去莊園之事的用意。府內大大小小的管家和管事,也很多,有些是老爺手下的人,一些副手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手下的人,他是跟著夫人的陪房,夫人這次竟然要退居了,他的利益自然也受到了重創,不過夫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也是在問他要不要另擇高枝。

可他到底是夫人的陪房,這樣的事,做出來就是背主了。一個奴才,連主子都能背叛,新的主子也不會用,只怕下場更糟。

錢夫人淡淡地指點迷津,“我特意告訴你,也是想問問你是跟著我去莊子裡頭,還是留下來?你若是要留下來,我自會讓少奶奶將你安排好。若是不留下來,盡早把一些沒牽扯清楚的關系給斷了。”

斷了?夫人,這是要和離麼?

管家猛地抬頭,後又低下。

“還有事麼?”

管家靜靜頓了一會,說:“夫人,府上角門最為僻靜的守門婆子說在角門口撿了農村姑娘,想收她做幹女兒,來奴才這求一份差事。”

若是以往,往錢家添點人,管事也不會說得如此慎重,可現在,還是要說些重點的好。

“你先去查探下,先拘在那兒,查實了,帶過來我瞧瞧。”錢夫人想起當年自個差點早産,就是角門的那個婆子,見她臉色蒼白無力,喊了人來,要不她就要失去了大兒子。

那時候,他們還在鄉下裡頭,後來上了京,她帶了婆子過來,婆子也不當管事,說什麼都不會,不想拖她的後腿,幹脆就在那最為荒蕪的角門那守著,說這樣好。

錢夫人也不阻止。

過了五天,管事進來回話,證實這個姑娘真是鄉下的,家中的父親久病在床,母親跟人跑了,她獨自一人從九歲祖父去世後開始做農活,因著父親病逝,被族人欺壓,逃了出來。

因著家中貧困,父親被葬時只是破席裹屍,她進城時聽聞可以賣身葬父,不料因著沒有幾分姿色,還土裡土氣,連京話都說得不利索,無人過問,跟乞丐搶吃的也搶不過,途徑錢家,餓暈了。

錢夫人讓管事帶了她進來,只見她身形瘦高,低眉順眼,略微木訥,管事喚她請安,才老實跪下磕頭,話中確實一口濃重的外地腔調。

手大腳大,一看就是清貧人家的孩子。

讓她抬起頭來,也沒有規矩地抬了起來,雙眼略微死寂,但看得出來,沒有太多花花腸子,錢夫人詢問了幾句,便喚了她去伺候小兒子去了。

之後幾日,都讓小兒子身邊的婆子過來報她伺候得如何,卻得到交口稱贊。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鄉下姑娘,到底是個實心的人,到了吃飯的時候,追著少爺到處跑,就為了喂飯,從來不偷懶,盡職盡責,對少爺也溫和,少爺平日裡也不淘氣了,跟在她身後,看她幹活,還會幫著搭把手。”簡直就是將她們這些老骨頭給救出了苦海,是她們的再造恩人。

只是嚼用了剛才回話,才察覺自個說錯話了,怎麼可以讓少爺幹活,這麼一想,嚇得腿一軟,直接跪地上了。

錢夫人一見,略微一笑,“看來是個好的,你讓她過來回話。”

等她過來,與往日有些許不同,穿著樸素,略帶幾朵花樣,頭上也簪著小珠花,一看就是廉價物件,眼裡多了幾分生氣。

行禮問安也有了講究,看得錢夫人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笑容,“少爺最近如何?”她故意再問一次,她也不誇大,有啥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