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師的驚懼才只是開頭。

夜裡錢太師沒去其他小妾的房間裡頭, 揹著手, 邁著大步,沉重的背影跟拖了好幾十斤重的米一般, 緩慢地走了進來,錢夫人已經洗漱過後,聽著身邊的婆子說著京城裡頭的趣事兒,勾起一抹笑。

外頭丫鬟問安行禮的聲音傳入了臥室裡頭,錢夫人瞅了婆子一眼,緩慢地扶著她的手, 站了起來, 等著錢太師進來,今日錢太師的面容充滿疲憊, 眼角也比往常多了幾分疙瘩, 錢太師坐到了一邊的躺椅上, 閉目了許久,都未曾聞到那一股令他安心的香氣。

他眯著眼睛, 煩惱地睜開了, 側頭望向不遠處的錢夫人, 只見她揉著側邊的太陽穴,婆子正雙手捏著她的肩頭, 見她過得比他更為舒服, 不知為何,一股子氣就上來了,質問道:“還不過來伺候?”

錢夫人動都不動, 倒是婆子鬆了手,蹲下作勢要過去,錢夫人慢悠悠地道:“停手了?繼續。”她懶洋洋的語調,讓錢太師頗為不快。

“你......”錢太師心裡頭湧上了無數想要斥責的話語,還沒想好要先說哪一句,就被錢夫人截了話頭。

“老爺辛苦了。妾身也累得很。倒不是管家累,只是擔憂我兒若是我去了,以後無人照顧,正挑著人呢。看得是眼花繚亂,老爺若是得空,不如幫著妾身看看。”錢夫人伸手扶著前頭的梳妝臺,指了指放在不遠處那兩本厚厚的冊子,裡頭都是一些姑娘們的畫像和簡要介紹。

“去,拿給老爺過過眼。妾身到底常在後院,見識淺薄,見過的姑娘們也少,不瞭解她們家中的細膩之事。雖說對老爺來說,這到底是皮毛之事,只是事無大小,況老爺為父,自是要為兒女操分心,盡分力。”

婆子將兩冊子遞過去,錢太師盯著看了一會,伸手接過,直起身子,放在膝蓋之上,翻看了起來。

“想要挑什麼樣的兒媳婦?”

錢夫人捏了捏手指頭,往關節裡頭抹上香潤的精油,“老爺眼光好,不如將合心意的挑出來讓妾身參考一番?”

錢太師不語,翻得飛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翻了個底朝天了。

後頭唰唰的聲音一停,錢夫人問:“老爺可是有了人選了?”

錢太師讓婆子把兩本冊子遞給錢夫人,“選中的人那頁都折上了,你看著順眼,從中挑一個就是了。”如今皇帝也沒有暗示他失寵之意。

錢夫人看也不看,推開兩冊子,讓婆子拿著,緩緩地勾起笑容,“那些,老爺選的姑娘們,全都在名單中劃去。”

“畢竟,臉,丟一次就夠了,再丟一次,只怕我就先要去祠堂請祖宗們恕罪了。”錢夫人話語中一字一頓,無一不指著當初錢太師和秦氏勾搭成奸的事。

錢太師的臉一片青一片紅一片紫,立馬從躺椅上頭彈了起來,怒不可喝地瞪著錢夫人,錢夫人卻嘴角掛著笑容,與他對視。

他抿了下嘴唇,冷聲道:“我去其他院子睡。”

“快!去給老爺打燈!”錢夫人歡快的聲音嚷著,讓丫鬟趕緊送錢太師過去。婆子送走了錢太師,對錢夫人一臉擔憂,輕聲勸道:“夫人,這事過去就過去了,您與老爺,到底是多年夫妻,忍著忍著,一輩子也就過了。再說,老爺也吃了教訓,您何苦捏著不放,這是推開他,硬生生將他往別處推去。還有小公子,得靠著您和老爺呢。您剛才沒看到,那提燈籠的狐媚子丫鬟,顏色多好看,與秦家那個,可是有得一比了。”

“那是我特意給他選的。”錢夫人呵呵一笑,“你放心,他保準不敢碰,只怕厭惡得很。至於靠他?還是算了吧。從秦氏的事發後,我們,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了,哪裡有什麼情分。我不過是看著他礙眼。他若是從此惱了我,不來見我,那我倒是鬆快了。”錢夫人坐在床榻上,上床準備歇著,瞥見了剛才錢太師躺過的椅子,指著說:“明兒,把那把躺椅,拿去扔了,若是太顯眼,就燒了。”

“明早讓丫鬟把屋裡屋外都清掃幹淨了,還有床上這些被套,都換上一遍。”錢夫人細細囑咐。

婆子給錢夫人蓋上了被單,說:“夫人,這,才剛換不久。”

“髒!”錢夫人幹脆地說。

夜裡齊子轍在書房中,看著前次小木拿過來的賬本,又順藤摸瓜抓出了幾條線索,讓暗衛們都去查了,只等著收網了。

沈晞蘊等了許久,都未曾見齊子轍回房,讓張嬤嬤到前頭跟管家打聽,才知齊子轍早就回來了,只是關在書房當中,處理公務。

想著齊子轍處理公務,一直都很忘我,怕是飯都沒有吃,肚子都餓過頭了。

“嬤嬤,今兒買的綠豆糕還有麼?準備點,還有問問廚房,那銀耳蓮子羹也備上,加熱。”張嬤嬤下去了,沈晞蘊讓花雨將披肩拿過來,套了外頭的長裙,再披上披肩,這才坐在矮榻等著。

張嬤嬤過了一會,拎著一食盒子過來,這食盒子是棕紅色,用的上好的橡木製成,密封的盒子,就是將菜放在裡頭一整天,都不會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