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門房一大早在屋簷下伸懶腰,卻見一人飛騎而來,掏出懷中的帖子,送了過來,也不等著回話,又飛快走人了。

門房只能將帖子送到了沈老夫人那兒。沈老夫人開啟看過,吩咐管事打算庭院,又讓人將帖子送到沈宴那。

沈宴在書房裡待了半夜,幸而今日休沐,如今剛醒來洗漱。見來人遞帖子,孫氏在一旁伺候,便讓孫氏拿過來。

看了帖子,沈宴一臉凝重,孫氏雙手替沈宴繫上腰帶,柔聲詢問:“老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郡王妃要過來,你準備下。”沈宴坐在凳子上,雙手敲打著桌面,思慮著郡王妃到底要過來做什麼。

孫氏吶吶地挪動了幾步,坐在他邊上,揚眉示意丫鬟都下去,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輕柔地說:“昨兒去端陽宴,我聽說郡王妃也在,莫不是見到沈晞蘊了?”她雖話中疑問,內心卻清楚得很,她們定然見面了。

沈宴將孫氏的手給拖下來,往邊上挪動了一下,孫氏面上神色微變,卻未曾說其他的話語。

孫氏伸手拍了拍衣裳,笑吟吟地站起身道:“老爺您,可要選清楚,若是一個不好,沈家的富麗堂皇,富貴人家,就到此了。”孫氏知曉,郡王妃不會見自己,她心裡也暗自擔憂郡王妃會把所有的事都記她頭上。

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和她作對的蠢丫頭,在被她趕出去後,還能嫁給皇室。說她不怕,那是假話,她只能將沈宴推出去。

沈宴將目光落在孫氏身上,眼神中的厭惡之情油然而生,孫氏的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可又無可奈何。

沈老夫人讓採買的人特意去市場搜羅一些郡王妃喜歡的吃食。花廳裡頭的擺設還特意重新佈置了一番。

沈老夫人本要讓人去喊沈晞蘊起身,沈宴去大步進來,正巧攔住了丫鬟,並呵退了。

“你想做什麼?”沈老夫人擰眉怒視他,這個兒子,她已經不認識了,當初之所以和他住,不是偏疼於他,而是他內宅更亂。

沈宴坐下,聞著端上來的茶香,吸了吸鼻子,笑道:“母親,這茶雖比不上皇宮中進貢的茶,也比得上其他大員家中的茗茶。這樣的茶,在普通集市上採買至少要上千兩,採買能以百兩的價夠得,不外乎是看在我的品級上,母親您覺得呢?”

沈老夫人聽他這麼一說,頷首點頭,“確是如此。”他也就這麼個用了。只是她平日裡都不用這種昂貴的茶。

沈宴眯著眼睛,盯著看沈老夫人許久,才又說:“母親,您年事已高,家中內院多需您指點一二,郡王妃過來,您怕是精神不濟。至於沈晞蘊,兒子想著,出嫁女拜別沈家祠堂,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你今日是逼迫於我?”沈老夫人沉聲問,目光如炬。

沈宴站起來,拱手道:“兒子不敢。”

沈老夫人冷哼一聲,“沈宴,今日我可以不見郡王妃,也可以送晞蘊去河間,但晞蘊回來後,你若再出手,我不介意剁掉你的爪子!滾!”沈老夫人將茶盅扔向沈宴,濺了他腳邊一地的茶漬。

看著沈宴果斷離去的背影,姜嬤嬤躬身上前,想要安慰沈老夫人幾句話,沈老夫人擺手道:“他一直都是這樣忘恩負義,蘊兒避開也好。你讓人去齊子轍府上送個口信,讓齊子轍陪著蘊兒去河間。你親自替蘊兒收拾東西。”

姜嬤嬤應了。

沈晞蘊前腳被送出了城,後腳郡王妃就坐著馬車過來了。沈家在京城住的地兒算是周遭鄰居中品級最高的了,如今街坊的門房都偷偷從門縫看那明黃色的座駕,心思湧動一番後,全都麻溜地往後頭回稟主子去了。

郡王妃生得美,容貌姣好,風姿綽約,彩秀輝煌,好似仙子下凡。頭上戴著金絲七彩珠六尾鳳髻,綰著五福金鈿步搖,裙邊繫著翠綠雙橫牡丹佩,身上著百蝶洋緞明黃裙,下著同色同紋樣擺。一雙杏眼似笑似嗔,唇角平翹,笑而未語。看似平易近人,卻多了幾分疏離。

沈宴攜孫氏在門下拱手行禮,郡王妃冷眸微掃,落在孫氏身上片刻,等了一會,見沈宴身子僵硬了,才緩緩地道:“沈大人起身吧。”

話音剛落,她就扶著身邊的丫鬟,往裡頭走去,並未話及孫氏。

郡王妃坐在上首,沈宴陪坐,孫氏站在一旁,郡王妃未說話,她也不曾落座。

沈宴面上無任何異樣,笑著道:“你我二人十多年未曾見面,這也不是河間城,倒顯得越發生疏。說起來,你還未見過你的兩位弟弟吧?”

“今日本王妃來,並不是為了此事,閑雜人,還是不用過來耗費時日了。”郡王妃也不喝茶,一點面子都不給沈宴。

沈宴陪笑著,將怒氣壓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