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毛澤東和援越抗法決策(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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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當時沒有答複,他要同毛澤東商量這個問題。
日後的蘇共領導人赫魯曉夫曾這樣回憶胡志明的秘密到訪:
我始終忘不了他的眼神,他凝視人們時眼睛裡閃耀著一種特殊的真誠和純潔。這是一種高尚的共産主義者的真誠,是在原則上和實踐上獻身於革命事業的人的純潔……胡志明直接從越南的叢林飛來莫斯科,他告訴我們他如何在叢林中徒步走了好多天才到達中國邊界,再從那裡來到蘇聯。
在我們的談話過程中,胡志明兩只不平常的眼睛總是凝視著斯大林。我要說,在他凝視的眼神中有著幾乎是孩子般的天真。我記得有一次,他從皮包中取出一本蘇聯雜志——我想是《蘇聯建設》——要斯大林簽名。在法國,人人都追求親筆簽名,顯然,胡志明也有這個癮了。他想回越南後,可以讓他的人民看看斯大林的簽名。斯大林給他簽了名,但不久,這本雜志被偷偷地從他那兒拿回來了。因為斯大林擔心,胡不知會去派什麼用場。
胡志明將他的人民反抗法國佔領軍的作戰情況告訴我們,並要求我們給他物質援助,特別是武器和彈藥。離開莫斯科後,胡志明又來信要我們支援他們奎寧,因為他們的人民當中正流行著瘧疾病。我們的醫藥工業大量生産奎寧,所以斯大林慷慨大方地說:“給他半噸。”[1]
20世紀50年代初,“輸出革命”的思想如流星閃爍,仍然劃行在以蘇聯為首的國際共産主義陣營中。毫無疑問,斯大林是堅決地持有這個思想的。與毛澤東討論越南問題時他再次談到了關於“世界革命中心東移”“中國將成為亞洲革命中心”的預想。斯大林對毛澤東說,他希望援助越南抗法戰爭這個職責,還是主要地由中國來承擔,因為中國和越南在歷史和現實中都有許多聯系,雙方比較瞭解,地理位置也就近。斯大林認為,援助中國搞經濟建設則是蘇聯的重要任務。至於其他,斯大林說:“我們已經打完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大量的武器是用不上了,我們可以運許多到中國去,你們可以留下來,其中適用於越南的,你們也可以運一些到越南去。”
在莫斯科,中蘇兩國領導人對援助越南抗法戰爭問題達成一致意見:蘇聯援助中國的建設,越南抗法戰爭則由中國援助。羅貴波從後來解密的檔案中知道:有一次會面時,斯大林、毛澤東、胡志明都在場。
[1]《赫魯曉夫回憶錄》,第681~682頁,東方出版社1988年版。
毛澤東說,我們要派的都是土顧問
承諾由中國承擔起援越抗法的責任,是一項重大決策。越南是東南亞的重要國家,土地南北延綿,人口眾多,法國殖民勢力已在越南經略多年,法軍牢牢控制著越南的城市和平原。要將法國殖民者的軍隊趕出越南,必須要經歷一場漫長的、規模宏大的獨立戰爭。援助越南,必然伴以巨大的民族犧牲。這一點,毛澤東是非常清楚的。與斯大林協商之後,毛澤東下定了決心。這是新中國成立之後確定的第一個境外軍事援助計劃,比下決心投入抗美援朝戰爭,至少早了半年。
2月17日,胡志明隨同毛澤東的專列離開莫斯科,經西伯利亞回中國,沿途多次下車參觀。車行途中的2月22日,毛澤東、周恩來和胡志明在專列上舉行會談,商議了中國向越南提供援助的問題。胡志明向毛澤東明確提出了向越南派遣軍事顧問、提供武器彈藥的要求,胡志明甚至設想,由中國派出人民解放軍進入越南和法軍作戰。
毛澤東傾向於派遣軍事顧問,他不無幽默地對胡志明說:“我個人沒有意見,還要回去同中央的同志商量。要派,我們的顧問也都是土顧問呦。”[1]
1950年3月4日,毛澤東、周恩來回到北京,召集政治局會議討論援越問題。會議認為,越南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如果越南抗法戰爭勝利,也會使中國南疆的安全得到保證。
在北京,毛澤東親自主持隆重的宴會,招待胡志明、陳登寧以及黃文歡,劉少奇、周恩來、朱德、董必武、林伯渠等人參加。
在北京期間,胡志明與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繼續會商中國援助越南的具體問題,討論中國如何援助越方在北部邊境戰場作戰。劉少奇介紹了中國的經驗,如進行土地改革的政策等。胡志明介紹了印支共的歷史和現狀。為便於向越方提供援助,中方建議,越方在廣西南寧、雲南昆明建立總領事館。[2]
身在北京的胡志明完全意識到了中國的承諾意味著什麼。他對越南海外事務工作負責人黃文歡說:“現在中國已經解放,這有利於世界人民的革命事業,特別有利於越南人民的抗法戰爭。抗戰幾年來,依靠本身的努力我們取得了很大的勝利,現在中國決定在各方面向我們提供援助,因此我們目前對外工作的重點不在泰國,必須轉到中國。因此,你可能要留在北京接受新的任務。你在工作過程中將會面臨許多的挑戰,但最有利的一點是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幾位同志都表示要盡力支援越南人民的鬥爭。盡管中國剛剛獲得解放,他們還有許多困難需要解決。”此後,黃文歡就任越南駐中國大使。[3]
[1]1989年2月24日、1990年4月18日,作者在北京訪問羅貴波。
[2]羅貴波:《中國援越內幕》,《世紀》雜志1993年第2期。
[3]黃文歡:《滄海一粟》,第254頁,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6月版。
從贛南山嶺中走出的羅貴波
本來,得知胡志明已經來到中國的訊息後,劉少奇於1950年1月27日致電中南局的林彪、鄧子恢,要他們通知羅貴波折回北京,讓越南陪同人員先行歸國。但當時羅貴波已經離開武漢,正在去廣州的火車上。
1950年2月5日,羅貴波到達廣州才看到劉少奇要他回北京面見胡志明的電報,但胡志明已在1950年2月3日啟程去蘇聯了。劉少奇接到羅貴波的請示後只得命令羅貴波繼續前往越南,不必返回。
在廣州,羅貴波拜會了中共華南分局第一書記兼廣東省委第一書記葉劍英。葉劍英對胡志明很熟悉,向羅貴波介紹了不少情況,還為他增調了能說越南語的秘書兼翻譯莫揚。
在廣州,李班和大家分手,取道香港先行回國彙報,於1950年2月27日返至越北叢林根據地。
羅貴波一行出於路途安全的原因又返至湖南衡陽,然後向廣西進發。
到達桂林後,南去的鐵路被土匪破壞了,一時無法修複。當地駐軍以一個連的兵力將羅貴波一行護送到南寧。
在南寧,有張雲逸接待,羅貴波他們度過了春節,於大年初五1950年2月21日)這天由一個連護衛向越南進發。
1950年2月26日,羅貴波到達毗鄰越南的靖西縣城。阮德瑞於當日越過邊境回國報告,越方即派出政府典禮長武廷瑩前來靖西迎接羅貴波。
即將走向越南之際,羅貴波思緒萬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自己的眾多戰友和部下,前往一個陌生的國度,而自己擔負的使命又和這個國家的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
羅貴波,1958年後擔任外交部副部長
鳳尾竹、南疆月,四下裡重重山影,多少往事,總在離鄉辭國之際湧上心頭。
羅貴波的家鄉在贛南的南康縣潭口鎮,那裡是一個一馬平川上熱鬧的集鎮。羅家算得上潭口的一個大戶人家,羅貴波的祖父和父親兩輩家中都算得上廣有錢財。羅貴波的上輩人中二伯父中了武秀才,四叔父考上了文秀才。羅貴波父親羅寶光文化不高,舊觀念極深,想到自己全無功名可言,實在意氣難平,就仗著手中錢財,在40多歲時一發狠心,以5000兩銀子捐了一個直隸府的五品候補知府,眼巴巴地等著實缺。
羅貴波的生母是父親的第三個妻子。因第二位太太膝下沒有孩子,羅貴波就由這位母親撫養長大。養母受教育不多,但性情溫和,信從古訓,相夫教子,給予羅貴波許多溫暖。
6歲時,羅貴波上了私塾。就在這一年,父親去世了。在此之前,辛亥革命結束了千年的封建統治政體,父親的做官夢已經破滅。可是,舊傳統並沒有遠去,這個延續在封建末世的家庭,竟將喪事辦得轟轟烈烈,將昔日的五品候補知府歸路著實打點得風光氣派了一番,把銀子花得像贛水決堤一般。
對這個葬禮,幼小的羅貴波有極深的印象。從此,羅家迅速地敗落了。
這時,新思想的風潮從廣東那邊漸漸吹了過來,新學堂一所所地辦了起來。
羅貴波讀了一年私塾後轉入新式小學。他的性格有些內向,但讀書甚慧,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全年級的第一或第二。
20世紀20年代,贛南還極為封閉,沒有鐵路,甚至沒有像樣的公路。幼年的羅貴波沒有見過汽車,看見剛剛投入贛江航運的小火輪就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了。
眼前的世界很小,縱使坐落在平原的潭口也不過極目十數裡。好在羅貴波愛讀書,兩個要好的同學廖貴潭和陳鐵生也喜歡看書。那時的贛南村鎮裡談不上有什麼外國文學著作,倒是有不少中國傳統小說,《三國演義》《水滸》,還有《說嶽全傳》《薛丁山平西》《三俠五義》以及描寫太平天國農民英雄的故事書深深地吸引了他們。在這些書中間,對他們影響最大的自然要數《三國演義》和《水滸》。三國人物足智多謀,於鞍馬之上得天下。諸葛亮六出祁山,卻又未遂其志。梁山好漢們仗一身好武藝,聚嘯山林,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凡此種種,都給這幾位成長中的贛南少年以深刻的影響。
小學畢業以後,羅貴波到贛州的省立師範學校讀書,他繼續在書本中苦苦求索,有時激憤,也有時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