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分明在水波鏡中聽到他兒喚他了,如今趕來,怎麼不見了?

白帝抓著仙人到處問:“我兒呢?”

“不知道,剛才還躺在這呢。”

“什麼!!?”

其餘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將冤魂緝拿,給凡人清除這段可怖的記憶後,眾神便撤退了。

暈乎乎的太監宮女們醒來,見地上躺著一具皇後娘娘的屍體,驚叫聲此起彼伏:

“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厚了......”

“我們的寺廟塌了,這怎麼回事?”

“千神寺怎麼倒了!”

雲霧飄渺之中,一座龐大巍峨的宮殿聳立在雲間。

裴枕身後一頭濃厚的銀色頭發潑雪似地披在身後,他赤著腳,身上的衣袍迤邐在身後,走到了正神殿外。

那裡出乎意外地,有一個人在等他。

那人與沈遲的樣貌有三分像。

正神站在殿外,似乎等他很久了,隔著翻騰的雲霧,裴枕與他靜靜對視,看著他的眼睛。

正神生來尊貴,所經歷的劫難於他而言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裴枕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在對上那一雙淡漠的眼睛時,他恍然了一瞬。

看不了他的眼睛。裴枕錯開去看正神殿外巍峨的牆體,好半響,他的嗓音十分艱澀:

“你不記得我了。”

沈遲從來不會這麼看他。

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在同一個人身上看到對比,才意識到原來先前給予的愛有多濃烈直白,喜歡會藏不住的從眼裡跑出來。

那人的眼尾沒有那一點紅痣,除了長得像,其他的根本不一樣,他們分明是兩個人。

正神淡聲道:“吾早就算到了,禍疫即將出世,因此,吾便特意閉關應劫。沈遲是吾的一個分身,他死了,吾就歸位了。”

見裴枕不說話,他道:“凡間的事情不過是吾在應劫,你能理解吧?”

“原來如此。”裴枕鼻尖發紅,他剋制著自己,在身側的小拇指輕微發抖,卻還要看似冷靜又理智地點頭:

“理解的。”

原來對他本人是無關緊要的。

“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吾說?吾很忙,挑些要緊話說。”

他很忙的。裴枕挑到了重點,纖長卷翹的睫毛垂下來,他深呼吸,強迫自己不要在正神面前失態了,勉強一笑:

“沒事......沒事了,沒想到,第一次正式見面,失了禮數,正神既然忙,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改日再正式登門拜訪。”

到底是正神,他百忙之中願意抽出時間來見他一面,與他解釋這些事情,已經非常有耐心了。

“沒有要對我說的話嗎?”

“沒有,你不是他。”

裴枕轉身,他走的很慢,在心裡反複告訴自己,沈遲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哪怕擁有同一段記憶,對他來說,也是三萬年中無關緊要的幾年經歷而已,眨眼就能忘了,甚至再見到他的時候,也只會風輕雲淡地點頭,是你啊。

只有他會當真那些歲月,只有他會忘不掉,被一段不過幾年經歷的回憶反複折磨。

走了沒幾步,腰上頓時一重,有人圈住他的腰,在他頭頂上嘆了一口氣:“就走了?”

裴枕揹著他,眼眶泛紅:“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