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胸口,後背,大腿,到處是碎瓷割出來的的細小傷口,那是他把他按在地上時,裴枕被地上的碎片割傷的傷口,而那地上積著的一灘血液,還在源源不斷擴大的血跡,都是從他的脖頸中湧出來的。

他將裴枕拉開,裴枕渾身軟綿,目光空洞,沒有焦距地看著他。

裴枕的手上,拿著一個小巧的瓷片,邊緣沾著黏稠的血液,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撿起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起了死意,孤注一擲地抹了脖子,任憑鮮血直流。

沈遲慌了,從他身體裡退出來,裴枕的手一鬆,那碎片便掉落在地,他倒在他的懷裡,軟的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小聲道:

“你醒了嗎?”

沈遲捂住他的脖子,凝聚起靈力彙聚到裴枕身上,想為他醫治傷口,他撫摸他披散的頭發安撫道:

“別怕,我會把你身上的傷都治好的,沒事的,別怕......”

“不......”裴枕虛弱地捉住他的手,搖頭:“別救我。”

從未在裴枕身上見過的紅要將他淹沒,沈遲握住裴枕的手,源源不斷地為他輸送靈力。

“你已經......”說完一句話,裴枕嘴角就溢位來一股鮮血,他這才覺得,原來血的味道竟然這麼的苦澀,這才體味到了人間的生老病死。

愛別離,恨不得。

死亡來臨的一刻,饒他是河神,饒他是自戕,也逃不過這種痛徹心扉,逃不過比身體裡還要疼痛千萬倍的的痛苦與折磨。

或許這就是他該應的劫......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怎麼也算不到自己身上......裴枕悽慘一笑。

裴枕的唇色蒼白,身體很冷,剛才那麼激烈的口口都沒有讓他熱起來分毫,他似乎有點怕冷,瑟縮在沈遲懷裡,道:

“沈遲......”

“別......”裴枕嚥下一口鮮血,繼續道:“別修妖修了......你知道嗎?你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你自己了。”

沈遲的下巴緊緊貼著他的額頭,還在不斷地嘗試用自己的靈力療愈他,反反複複地失敗,又反反複複重新輸送靈力,他心慌不已,此刻已經聽不進其他話了。

然而卻根本沒用,他的靈力無法進入裴枕的身體裡為他療愈傷口。

“怎麼會......怎麼會......”沈遲喃喃自語,為什麼他的靈力無法進入裴枕的體內,為什麼他的靈力會被排異?

難不成,難不成......

是裴枕的靈體,不願意接受他的靈力。

也是......沈遲怔怔地看著裴枕,自嘲一笑,他現如今不過是最低等、最卑劣的妖修,哪能染指尊貴的河神?

他的修為越高,靈力就越不純粹,裴枕身為河神,就算身體隕滅,也不可能會接受他這樣不純粹的靈力。

裴枕的唇瓣嫣紅,齒間滿是鮮紅的血液,他心道,

或許今日就是他與沈遲的最後一面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說個清楚明白......

他費力地嚥了口血沫,伸出染血的手,碰了碰他的臉:“我......我雖然最開始將你帶在身邊......確實是為了漲功德,但,但也是......為了保護你......”

裴枕的神色痛苦,溫熱的血液從他的脖頸中流出,淌在地上,他能感受到他即將消亡了,他嗆了一口氣,強撐著,斷斷續續說:

“你的命格特殊,屬於早該死之人,卻一直活著,是因為......因為我的神息的庇佑,沈遲,我決不是......因為想利用你,才、才......”

“當時你還小,個子才到我的肩膀,我與你相處一年,雖......雖時常待你不好,但絕不是因為盧風才......才願意讓你做我的徒弟,而是因為......我是真心喜歡你,不論聰慧、不論資格、不論能不能成仙,只論心跡......只是因為,你很努力,很......討人喜歡。”

“每每......你期待地看著我,每每,你喚我做師父的時候,雖然......雖然我表面不答應,但......但其實我早已將你看做我的徒兒,若是利用.......何必要煞費苦心地教你仙法,沈遲,不要被奸人的三言兩語所矇蔽了......他不過是......是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