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醒來後總是特別沉默,臉色越發蒼白,身體十分虛弱,似乎命不久矣,他披著沈遲的外袍,坐在床上看著窗戶,一看就是一整天,沈遲有時會在他身邊醒來,從他身後摟住他,問他想不想去院子裡看看,裴枕則不語,無聲地拒絕。

自從被關在這裡,他只出去過兩次。

第一次出去,見識到了外面將他團團圍困的濃霧,而後沈遲從霧中走出,那天,是他成神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困境,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種僵局。

第二次出門,撞見沈遲吃妖,從此與他師徒緣盡,那次,他被沈遲捉回來,由身到心,感受到什麼是撕心裂肺的痛,再次被傷的遍體鱗傷,從那以後,他就也再沒出去過了。

那道門根本不是意味著自由和解脫,而是下一秒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的畏懼和恐慌。

如沈遲的願了,他現在,已經不想逃了。

沈遲大有他不出門,也可以將他關在屋子裡一輩子關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事情發生了轉機。

聽聞坯都近郊出現了一個罕見大妖,為了得到它的妖丹,沈遲與它周旋了兩日,終於將它斬殺了,剖了他的妖丹,和著它的血肉吃下去,沈遲體內妖力不穩,急迫地想回到裴枕身邊。

然而等他再次踏進那間院子,濃霧撥開,卻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院門口掛著的那兩盞燈籠滅了。

那是他用來在迷霧中指引方向的燈籠......

如今,滅了……

意味著,除了他,還有人來過。

他看向屋子,房屋一片漆黑,沈遲按耐住胸中波濤起伏的驚疑,抽出手腕上的骨鞭,緩慢地推開了門。

門“吱呀”一聲響起,沈遲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進了屋。

屋內寂靜,一點生氣都沒有,沈遲摸索到燭火的位置,點了燭,還未看清屋內的情況,一個鋒利冰涼的東西就抵到了他的脖頸處。

下一秒,火光亮起,沈遲轉身,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想看到的人。

裴枕烏發披散,有些淩亂,他穿著單薄的裡衣踩在地上,衣襟鬆散,露出了鎖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上面密密麻麻的吻痕未消。

他十分緊張,胳膊直直,兩隻手握著東西橫在沈遲脖子上,因為握的太緊,被鋒利的邊緣割傷,指縫裡流出了鮮血,滴在地上。

裴枕悽厲地問他:“放我出去!這裡到底是哪裡?”

為什麼又開始提這個了?

沈遲垂眼,他脖頸間橫著的東西十分眼熟,再看屋內,能移動的東西都東倒西歪,室內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室內的東西被翻亂,紙張被撕碎丟在地上,桌子上的東西全被掃落在地,房間的抽屜都被開啟了,大多被拉出了屜籠東倒西歪,不知道在翻什麼東西。

房間角落裡的三足雲紋的圓鼎被推倒在地上,香爐裡面的瓷器內膽被取出來,打碎,大片的香灰灑在地上,裡面的香已經沒有再繼續燃了。

外頭的冷空氣和薄霧順著大開的門吹進來,帶來一股涼意,也讓人頭腦清醒。

橫他脖頸間的,正那香鼎內膽中的瓷器碎片。

饒是他將屋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都收起來了,也抵不過裴枕想逃的心思,找到了一處疏忽的地方,趁他不在的時候,推翻了香爐,撬開了香鼎,打碎盤子,拿足以割傷皮肉的東西當做利刃來威脅他。

裴枕的眼眶通紅,問他:“你是不是在那香裡加了什麼?這才導致我一點靈力都沒有了!”

沈遲對裴枕突然的鮮活挑了挑眉,這麼多日了,他養的木偶人居然會動了。

不敢想,他不在的這兩天,裴枕在屋子裡做了什麼?

終於被他發現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