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當真不知道?

六年前他臨走前對他的試探還歷歷在目,怎麼現在就看不出來了?

沈遲還抱著一點希望,眼簾垂著,裴枕聽到他的聲音醇厚,帶著一絲沙啞,一聲一聲敲在心上:

“師父,試探過的東西,你可以再驗證一遍。”

答案會不一樣。

偏偏這時裴枕嘆一口氣,掩飾住心裡的異樣,不願意往別處想,所以不可能猜得到。

裴枕薄背瘦削,坐在那裡清清冷冷道:“好了,沈遲,你不如直接告訴師父是哪個女娘吧。”

聞言,沈遲慘淡一笑。

裴枕奇怪:“你為何不喜歡烏音?我看這姑娘的才情、秉性都是極好的,你與她在一起,我也十分滿意。”

“滿意?你為什麼會滿意?”沈遲額前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視線,他低著頭,跪坐在裴枕面前,身形比裴枕高,卻無端,覺得身上有千斤重擔。

沈遲收回握住他肩頭的手,聲音十分冰冷:“我絕不會同她在一起。”

裴枕蹙眉,沈遲這話未免太過絕對。

“我看她是真心喜歡你的,樣貌秉性也是頂好的,若是你不介意,你大可以嘗試......”

“師父!”沈遲打斷他,眉目低壓,他起身迅速:“好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為什麼要讓他和烏音在一起?

就因為烏音喜歡他,他就應該同她在一起?他還說滿意......

沈遲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破碎的徹底,他在強求一份不可能的感情。

沈遲穿好靴子,走了幾步,又停下了,揹著他站在臺階下,他偏過半邊臉,下頜分明,眉眼十分陰狠:

“師父,你從來只考慮別人的感受,卻從來沒考慮過我的真心在誰那裡。”

他大步往前走,推開門,“嘭”地關上了,只留下茫然捏著書卷的裴枕,燭光照著他的半邊臉,將他的神情隱沒在了光影暗處。

……

旁邊隔著幾道門的盧風和小神女從門內探出來,看到沈遲出來了,走路迅疾帶風,周身縈繞著肅殺的氣勢。

怎麼看著有點不對勁?盧風納悶問小神女:

“這是怎麼了?”

小神女一聳肩:“誰知道呢,可能和河神吵架了吧。”

盧風深感師兄這幾年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師父才回來幾天啊,竟然都敢和師父吵架了......師門危矣!

月亮升至樹梢之上,整個宅院聽不到一點聲音。

沈遲一身黑衣,站在一扇門外,全身濕淋淋,幾縷濃黑的發絲貼在臉上,彷彿剛從水裡出來索命的水鬼,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濃厚。

靈氣和妖氣縈繞在他周身,剛吃下去的幾顆妖丹還在體內暴動,沈遲暴戾地壓下,他垂至身側的手上拿著一個珠子,此時此刻,他只覺得這珠子裡的氣味也不夠聞了,他想要更多......

沈遲陰濕,晦暗不明地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

一個東西憑空懸浮在他的手心裡,那是一朵花苞,花周身籠罩著黑紅交錯霧濛濛的氣體。

沈遲在門口站立片刻,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花苞正中心,而後,那花的花瓣開了。

花苞盛開,卻只有三瓣花,花瓣鮮紅得彷彿血液捏成,蕊芯處毒到發黑,異樣的花香飄在空氣中。

他屏息聽了一會兒,屋裡一絲動靜都沒有,沈遲冷笑,大手一推,將門推開,而後長驅直入。

沈遲長發高束,靴子踩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額發遮住了一雙桃花眼,只餘眼尾的一點紅痣妖異泛紅。

花在他手上懸停漂浮著,花的香氣異常濃厚,沈遲在屋內掃視一圈,繞過一道屏風,來到了床邊,有一個人正躺在床上安睡。

幹淨白皙的面龐,發絲掃落在枕頭上,睫毛纖長緊閉,被子下的胸膛隨著清淺的呼吸起伏。

到底是河神,察覺邊上有人在,他眉心一動,似乎就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