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蔣裕京在落日之前回到了套間,他帶回了一個訊息:程絳晚上要舉辦一場聚會,慶祝他們劫後餘生,特別是程景源的成功解救。

“如果你覺得身體不適,可以不去。”蔣裕京停頓了一下,眼神稍微掃過程書懿,“我替你回絕他。”

說實話,程書懿並不想去。他討厭那種場合,討厭被迫坐在一張滿是虛偽笑容的餐桌旁,討厭面對程絳那偽善的面孔。

他深知,自己在這樣的聚會一定是一個擺在桌上的‘花瓶’,被人評頭論足,駐足觀賞。

可他去或不去,都無法阻止這場名為“家庭”的表演繼續。

他的身體狀態足以支撐這樣的場合。他不想撒謊,也不願成為掃興的人。

“我沒事了,可以去的。”

“隨便你。”

蔣裕京點點頭,走進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傍晚時分,程書懿站在鏡子前,低頭整理著身上的正式裝束。

這身淺色單西是他登船時唯一帶上的正式西裝,面料輕薄,貼合身形。

鏡中的自己看上去比往日更消瘦了,肩頭微微凸起的骨骼要刺破布料,胸口和腰間的空隙幾乎讓衣服像是懸掛在骨架上一樣。

他緊了緊馬甲的小腰帶,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挺拔些。

還是於事無補。

手在腰間停留片刻,無力地垂下,目光再次落回鏡中。

鏡子裡的人面色蒼白,頭發也長了些,幾縷垂下的發絲遮住了眼睛。

那是一張寡淡的臉,沒什麼特別之處,甚至毫無記憶點。

細窄的雙眼皮下是淺棕色的瞳仁,在他生長的環境裡,大眾的審美告訴他,這是不受歡迎的。過於單薄的面板在燈光下幾乎透明,眼下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顯得更加憔悴。

鼻樑細直,唇色蒼白到幾近灰敗。

程書懿盯著自己的倒影,冷靜地打量,卻越看越覺得陌生。

他下意識地用手背輕輕摩擦嘴唇,想讓它看上去更有些血色。

結果只是增添了一抹不自然的紅。

手愣在空中,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在塗抹偽裝的面具,徒勞又滑稽。

他在做什麼?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好看些嗎?更符合他人期待的模樣?

很荒謬,這根本毫無意義。

沒有人會真正關注他的長相,也沒有人在意他的模樣。

即使有人看向他,他們的目光中也只會流露出審視、挑剔,甚至冷漠。

……

“哦,這就是程總的長子?”

“聽說他不是親生的,好像是跟著他母親一起進門的吧。”

“嘖,怪不得程家誰都不把他當回事,連個傭人都能踩兩腳。”

……

他盯著鏡中那張蒼白而疲憊的臉,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自嘲。

——你想取悅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