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維一回來,洗完澡吃過飯又開始裡裡外外打掃衛生,家裡現在多了一隻貓,顧維忍受不了貓毛,沙發上跟衣服上會用粘毛器滾百八十遍。

顧維弓著腰清理沙發縫隙犄角旮旯,白鴿站在旁邊把姚秋文要他去家裡過年的事兒說了。

那棟房子裡發生過什麼,白鴿跟顧維心裡都清清楚楚,他困了顧維兩個月的事兒就是在顧維家裡發生的,白鴿也不想大過年的去他家裡刺激顧維。

而且顧維之前明確說過,不許他靠近他家半步。

顧維剛搬進這棟房子的第二年,兩個人不吵架不撕巴的和平時間,白鴿是真以為顧維是想跟他好的,那年過年的時候他還提過一嘴,想得還挺美的,一邊傻。

“顧維,今年過年我去你家過吧,咱倆現在這關系,你爸媽是不是還得給我紅包啊?以後是不是還得改口啊?”

“你說什麼,改什麼口?還有,我倆現在什麼關系?”顧維當時看著他,眼睛裡結了層冰碴,眼瞅著就要迸裂了,“你敢靠近我家半步,我就把你腿打折,然後再像你當時對我一樣,鎖你兩個月,什麼都別幹,就在床上待著,吃喝拉撒我給你推輪椅。”

想起顧維當時的表情跟語氣,白鴿心口猛地一縮。

顧維真是厭惡他到極致,是真恨不得把他剮了。

這次顧維倒是沒什麼過激反應,手裡的粘毛器就沒停過,但也沒說話。

白鴿摸了摸鼻子,又說:“主要是姚阿姨太熱情了,讓我去湊個手過年打個麻將,我就順嘴答應了,你放心,過年的時候我找個理由,不去你家。”

顧維沾完沙發上的貓毛,把沾毛器上的紙撕下來扔進垃圾桶,轉過身站直了才說:“醫院裡忙,今年年三十到初二我不休息,晚上值班會直接住在醫院裡,你去不去我家過年無所謂,既然都答應我媽了,你就去陪他們打麻將吧。”

白鴿想,顧維過年既然住醫院,那過年那幾天他倆見不著,這樣就刺激不到顧維了。

白鴿腦子裡空了一瞬,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心裡話也直接說出來了:“要是能重來一回,我不會再招惹你了。”

顧維看看白鴿眼裡的紅血絲,還有發黑的眼眶,只當是他因為沒了姥姥,受不了打擊說胡話。

“沒有時光機,你已經招惹了,孽是你造的。”

白鴿也沒再繼續把這個話題扯下去,他越提越心虛,顧維說得對,現在的孽是他當初一手造的。

顧維手上的活兒沒停,白鴿就一直盯著顧維的手看。

顧維手上一直戴著那個戒指, 白鴿也無意識地轉了轉自己手上的戒指,他不知道顧維後面會怎麼處理這個戒指,也沒什麼好留的,到時候直接往垃圾桶一扔就完事了。

其實姥姥沒了之後,白鴿腦子裡一直在想另外一個問題,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活著的那個人要怎麼辦呢?

他當時拿到醫院確切的檢查報告單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自己,他還有好多事兒沒幹呢,好多風景沒看,好多願望沒實現,好多錢沒花,好多人也放不下。

白鴿這段時間都在盡量滿足自己的慾望,他就想啊,他得在臨死之前滿足自己才行,花錢,買東西,陪姥姥,去旅遊,看風景。

就連顧維手上的戒指,都是他硬給顧維戴上去的,算是淺淺地解了下心裡的渴。

他甚至還期待著顧維會在最後這半年裡愛他,認可他們的關系,得到他爸媽的認可,跟他家人一起過年,收他爸媽的紅包。

白鴿被各種沒能滿足的慾望迷了眼,他從來沒想過,然後呢?

他死之前的慾望都滿足了,然後呢?

活著的人得怎麼辦?

姥姥比他走的早,白鴿以後不用擔心她了,現在唯一放不下的還是顧維。

不過也幸好,幸好顧維不愛他,幸好顧維對他只有恨。

是恨,好啊。

等他死了,顧維就不用恨了。

可是顧維另外的毛病白鴿也放不下,顧維的生理心理潔癖,他的“不是他不行”的癮,得想辦法幫他戒了才行。

白鴿又忍不住幻想顧維以後的生活,想著想著嘴上又脫口而出問:“顧維,你喜歡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