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青灰之氣沿著經絡脈穴遊走一圈,完成一個小周天的迴圈,迴歸于丹田之時,萬山虎滾燙如灼的血肉與面板,迅速冷卻下來。

他非常清淅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被淬鍊過一次的鑄鐵,比之前強悍了三倍。緊接著,腹中隱約傳來如悶雷般的嗡嗡聲。

萬山虎大喜過望地睜開眼,耳骨微動,聽到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聽力也提升了!

他起身一躍翻過假山,便見齊逸快步走來,正想將好訊息分享給這個為自己帶來奇蹟的少年,卻發現對方身後還跟著兩位銀燕翎衛。

齊逸微微側頭,示意二人跟上。

國公府大門前,三名小廝牽著三匹高頭駿馬在此等候。

薛寅、唐竟舟二人腳下輕點,翻身跳上自己的千里駒,萬山虎和元成也各自上了馬。然後,四人就發現身形單薄似紙人的瘦削少年,一臉牙疼地看著剩下的那匹馬。

“齊...行首”萬山虎強行改了稱呼,還沒來得及往下說,卻見那個長了雙桃花眼的俊朗銀燕笑著伸出手,一把將齊逸拉上馬。

白帝城城內設有宵禁,每日戌時關城門,但街市燈火輝煌,直到亥時才會結束。

這會兒剛過亥時,一行五人於長街策馬飛馳,也不用擔心會衝撞到路人。

過不多時,巡撫梁仲道與知府陳翰軒也離開國公府,各自上了馬車。

車廂內,長相精明、約摸三十出頭的男人,撩簾看著巡撫的馬車在前方錯出兩個車位的距離後,壓低聲道:“大人,可需即刻知會鄭家?”

閉目靜思的陳翰軒,眼皮都沒動一下地搖了搖頭。

男人搖著手中羽扇,思忖片刻又道:“大人,卑職覺得,還是知會一聲更妥當。”

陳翰軒微蹙了一下眉頭,睜開眼看向男人。

“此番,借梁巡撫新官上任之機,除去鄭迎松這個酒囊飯袋、尸位素餐之徒,大人高明!”

男人先是拍了個馬屁,隨後說道:“不過,面上功夫還得做足。鄭迎松這次是撞到刀口上了,收受賄賂一經查實,京都那位應當也不會出面保他。但大人能否如願調往京都,還需看京都那位的心意。”

官場上哪有不站隊的,不站隊的那叫孤臣,身為知府的陳翰軒自然也無法免俗。

首輔是他的座師,這也是他明明極厭惡鄭迎松,卻不得不容忍,甚至在梁巡撫與靳國公面前表現出偏袒鄭迎松的態度。

陳翰軒眼眸低垂,微微嘆了口氣,男人名叫蘭安,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大席,相交十年有餘,他當然知道對方是為他考慮。

若放在以往,收受賄賂算不得什麼大事,但眼下已經直接捅到了梁巡撫這裡,堂堂首輔必然不會為了這種破事,強行撈一把自己的表外甥。

但是,撈不撈是一回事,報不報又是另一回事。

自己如果沒有及時通知鄭家,將來傳到首輔耳裡,首輔必然會對他這個門生不滿,甚至懷疑他的忠誠度。

沉吟稍許,陳翰軒突然問道:“蘭安,你覺得,那小子如何?”

蘭安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那個少年...確有幾分奇異之處。”

一語雙關,即點了齊逸的名字,又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做幕僚能做到知府心腹的,都是揣摩心思、審時度勢的一把好手。

“大人是擔心鄭家知曉此事之後,會對那少年不利?可是,此事必會曝光,早一些、晚一些,有何分別?”

說著說著,蘭安驀地想通了,他驚訝地看向陳知府:“大人先前在國公府廳堂內,可是想提拔那少年入府衙聽用?”

陳翰軒點了點頭,復又搖頭無奈道:“可惜,被梁巡撫搶了先,當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吶!”

只要把人拴在身邊,鄭家那邊就不方便下黑手,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向首輔座師解釋,結果卻被梁仲道打亂了計劃。

“梁巡撫分明更看好那少年,卻只提了個行首,還放在南城。磨鍊固然是件好事,只怕,那少年沒命熬出頭啊!”蘭安不無惋惜地說道。

陳翰軒眯起雙眼:“再看看吧。看他能否破了此案。”

蘭安頷首笑道:“大人已經許久未曾這般期待了,看來是極為看好那少年。”

陳翰軒閉上雙眼,不再答話,腦海中再次浮現一個身穿學子服的少年。

少年在課堂上極力否認‘不是我偷的,只需查一下,我是幾時入的書院,便知先生剛收的束脩,不是學生偷的’。

周遭一圈學子們紛紛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白鬚及胸的先生,怒不可遏地指著他桌岸上的錢袋,罵道‘人髒並獲,豎子安敢狡辯’。

最終,少年在冷嘲熱諷和刺耳的謾罵聲中,被先生喝斥著趕出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