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兩刻鐘後,年長仵作帶著兩個徒弟向江入年彙報初步查驗結果。

“死者都是被長刀斬殺,其中三具首級被削,六具遭到腰斬,十一具或斷臂或斷腿。另有四具屍體,尚算完整,僅缺少手掌。”

“秦都尉死於斬首,那個將官長刀入腰三寸,血盡而亡。”

江入年點點頭,問道:“趙行首,依你所見,這些死者可是死於一人之手?”

年長仵作當即搖頭:“絕無此種可能。”

一名年輕仵作補充道:“稟大人,從傷口來看,兇器皆是極為鋒利的薄刃長刀。”

江入年下意識瞟了眼封天賜等人的佩刀,捕快們所使的刀,相對較短。

身為曾經的軍人,他很清楚,邊軍所配的軍刀,首要不是鋒利,而是耐用。因此,刀體通常都比較厚,結實扛造才是硬道理。不然與敵軍衝殺起來,沒砍幾下就斷了。

而守備軍守的是城池,用不著上陣殺敵,就算有人造反,也得先過城防箭隊這一關,才會輪到士卒肉搏。因而所配軍刀刃薄且長,刀體相對輕巧,極為鋒利。

江入年正想說句什麼,卻被秦合正搶先道:“這南城衙門內,有四名八品武夫,另有七名捕快皆為九品。算上衙役,共三十餘人。若施以迷煙,奪了軍刀,圍殺我五弟秦合重及眾士卒,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江入年沉吟兩息,看向年長仵作問道:“趙行首,死者若真吸入迷煙,可否驗得出?”

趙行首再次果斷搖頭:“迷煙,也稱迷魂香,乃是由迷魂草、蔓陀蘿花與川烏、忍冬等草藥輾制而成。蔓陀蘿花倒是有毒,但用量不大,且只是吸入而非食入,無法驗明。”

“無法驗明,那就是有此可能。”秦合正面色不善地看向齊逸。

‘這就是你們商量一整夜,憋出來的大招啊!’齊逸心底暗道,面上則不動聲色地瞥了年過五旬的趙行首一眼。

“秦司馬,大啟律例可不是光憑想象,就能判案的。現在是你要證實我有罪,而我,無需向江提刑證明我無罪。疑點利益歸於被告,懂不懂。”

江入年茫然地眨了眨眼,他雖然不擅長斷案,但身為提刑官大啟律例還是通讀過的,不說全部記住吧,大差不差多少都有印象。但這少年說的,他卻是聞所未聞。

“小齊大人,你說的什麼利益歸於什麼,本官好像沒在《啟律疏議》上看到過,雜律似乎也無提及。”

齊逸想了想,說道:“江提刑,你方才偷了我的錢袋。”

江入年:“??啊!!”

“方才只有江提刑從下官身邊經過,而下官現在發現,身上的錢袋不見了。不是江提刑偷的,又能是誰?”

江入年嘴張得能塞下一隻雞蛋,一整個懵逼住了。

“江提刑,你是不是應當向下官證明,你沒偷下官的錢袋?”

江入年品了品,琢磨過味來了,‘噗’的一聲搖頭笑道:“怪不得梁巡撫常誇小齊大人敏思多智、與眾不同,果真是奇思妙想啊!”

...............

陳翰軒心思多,精於算計,每每提及梁仲道,都是將這位巡撫大人拉出來給自己擋槍。

江入年雖在官場浸淫多年,也懂些為官之道,但本質還是個性情溫吞的中庸老實人。借巡撫大人之口誇讚齊逸,乃有感而發,真心實意不摻雜半點雜質。

從世子爺那裡大致瞭解了一下白帝城官場上的幾位頭面人物,齊逸對這位提刑官有了一個初步瞭解,但他並不會輕易地用世子爺對官員們的評價,作為唯一衡量標準。

人,是有多面性的。

況且,江入年是被秦合正請來的,搞不好後者方才提出的迷煙猜想,就是提刑按察使司的某位行家裡手出的主意。

齊逸警惕心拉滿,面上則一臉真誠地謙虛道:“江提刑謬讚,下官愧不敢當。方才只是用例項說明,冒犯到提刑之處,還請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