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難熬的一夜,總算過去了。

朱安泰、苗英、元成,以及幾名受傷程度不一的捕快,大多無礙。在齊逸的強制命令下,去三班宿舍睡下了。

情況頗為嚴重的兩名捕快,也在溫秀奶奶的藥與費老醫師的悉心診治下,脫離生命危險。

只有傷勢最重的嚴崇康,還處於昏迷狀態。

原本因中毒而呈現出紫青色的嘴唇,這會兒基本恢復正常,只有因為輕微脫水而乾澀起皮。古銅色的面容略微有些發紅,這是高燒造成的。

齊逸守在一旁,不時用溼布擦去嚴崇康臉上、頸部的汗水。

遠空泛起魚肚白之時,嚴崇康終於甦醒。

正閉目養神的齊逸,隱隱感應到老嚴平靜而微弱的氣息,有了一絲波動。他立馬睜開眼,起身察看。

旁邊打著盹的李春福和兩名衙役,也驚醒過來,跟著圍上前。

嚴崇康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迷迷糊糊間急切地喊道:“走,快走!”

聲音很輕,氣息還不穩。

“老嚴,沒事了,你已經回衙門了。”齊逸從水盆裡撈起溼布,擰乾擦去嚴崇康額頭沁出的一層汗水。

傷勢過重,且箭頭上還淬了毒,若不是八品武夫的體魄夠扛造,怕是早就涼透了。

當然,硬扛是扛不下來的,能撿回一條命,還得多虧了溫秀奶奶給他上的藥,非尋常之物。

緩了五六分鐘,嚴崇康終於恢復神志。

“大人,屬、屬下的刀...”

李春福和兩名衙役迷茫了兩息,很快便想起來,應該是在冶鐵坊搏鬥的時候,落在那處了。

齊逸將溼布扔進盆裡,和聲道:“無妨,回頭再給你弄把好刀。”

嚴崇康掙扎著想起身,結果卻牽動到了腹部的箭傷,疼得渾身一抽。

齊逸趕忙去扶,嚴崇康卻強撐著抱拳一禮。

“大人,屬下的熱血,從未冷。屬下的刀,能出鞘、斬奸邪!”

齊逸驀地愣住,旋即渾身一麻,寒毛根根豎起。

他想起自己曾在爺爺冥安典那天,質問南城衙門的捕快們‘身為督管南城的執法者,你們曾經的熱血,冷透了嗎?你們的佩刀,還能出鞘嗎?’

沒想到,嚴崇康不僅聽進去了,還身體力行證明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只知吃拿卡要的捕頭。他的熱血,從未冷,他的刀,能出鞘!

看到包裹在嚴崇康腹部的布,被鮮血漸漸滲紅,齊逸鼻頭微微一酸。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給對方帶來這麼大的影響。更沒想到,對方為了證明自己,差點就沒命了。

“頭兒...”

李春福鼻音濃重地喊了一聲,隨即別過臉去,不知該說些什麼。

費老醫師說,命是保住了,但傷及肺腑內臟,想要完全復原恐怕此生無望。

換而言之,嚴崇康的體魄再無法恢復如初,且因為過度損傷,境界必然跌落。別說八品,怕是九品都難保。

“不用說,我都知道。”

嚴崇康甫一清醒,就本能地調動體內真氣,想要儘快修復損傷。卻發現,原本雄厚的真氣竟是所剩無多。

“無妨,無妨。”

嚴崇康目光平靜地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從青甲營被撤那一天起,嚴某的心,就已經死了?如今這般,也沒什麼不好。”

“青甲營?”李春福愕然道:“頭兒,你、你是青甲士?!”

嚴崇康輕輕頷首,雙眼放空回憶起當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