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就當沒生過他吧,否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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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就當沒生過他吧,否則你……
盡管顧晏津提出了出院的要求, 但邵庭陽不放心,還是讓他留院觀察了兩天。好在顧晏津的情緒平和了許多,沒有不滿也沒有吵鬧。
他住院觀察的這兩天,邵庭陽也另外有事情要做。
第一件, 就是和顧晏津的家人回電話。
接起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是顧遠辰。
聽他說父母電話裡聽到晏津出事後情緒不穩定、這幾天一直在家休息。顧曉鐘有高血壓, 怕父親再出什麼事, 所以是他來處理。
對於邵庭陽, 是他還是岳丈都沒什麼區別。
他簡略說了顧晏津患有精神疾病、現在他們在國外療養的事實, 至於以前的那些過往, 說多了像是怨懟和賣慘,更何況也不能彌補些什麼, 索性就一筆帶過了。但一筆帶過不代表不譴責。
“像雙相這種生物學因素主導的精神疾病, 憑空患上的可能性非常低。”他平靜道, “我諮詢過醫生後,懷疑令尊很可能患有自戀型人格障礙。老人這個年紀了,想完全治療非常難, 但我想你們最好還是去做一次心理諮詢,畢竟這也屬於一種心理疾病。”
在陪顧晏津做諮詢時, 邵庭陽和醫生聊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也是在這時明白了原因。
多子女的自戀型父母家庭裡, 常常有出現這樣一種結構模式,npd父親或母親,被npd精神虐待的伴侶長年累月下很可能發展成npd的幫手虐待更低一級的子女來換取自尊心和實現價值), 以及一個被npd父母視為本身的投射、自我的延伸的那個子女,也就是金童。
金童接收著父母的寵愛、期望與壓力,但只是作為自我的延伸,而並不被賦予完整的獨立的人權。許多npd家庭會教唆、挑撥金童和其他子女的關系, 以用這樣爭鬥甚至是霸淩的方式確保自己處於金字塔頂尖的位置。父母的愛是孩子爭搶的資源,不管是金童還是替罪羊,最終目光都必須凝聚在父母身上,這樣才能完成自戀的迴圈。而不被賦予父母愛與惡的角色,則成了家庭中的隱形人。
顯然,顧晏津同時扮演了替罪羊和隱形人的角色。
他身上反對、叛逆、不乖從不順從、屢教不改的那些特質,因為並不符合父母自身的特質,無法滿足對方自戀的需求,於是被打壓、迫害、吸血。越是不聽從,就打罵訓得越狠,直到被徹底磨滅自我意識。
本我被壓抑、超我過度失衡,父親的掌控與母親的失權,自我在兩個極端之中被弱化撕裂,最終形成了偏執漠視、叛逆沖動的情感障礙。
所謂的次一級的受害人們,在他看來,都是顧曉鐘的打手罷了。
他語氣裡的冷漠和指責並不隱晦,顧遠辰只驚愕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我知道了。”他說。
他的反應那麼疏鬆平常,幾乎讓邵庭陽憤怒起來了,但轉念一想他們不就是這樣的嗎?他還能期望這群人做出什麼樣的回應呢?
他們恐怕連正常情感應該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吧。
“你說的這些,其實我們多多少少也能察覺到。”顧遠辰對他的情緒一無所知,繼續道,“我爸他性格本來就偏激,尤其是現在快退休的年紀,變得越來越暴躁了。你們恐怕不知道,這幾年他帶的學生總有很多怨言,前幾年有個學生被延畢、差點從教學樓跳下去,今年有個學生直接退學不上了,走之前跑到他的辦公室大罵了一頓,鬧得沸沸揚揚。”
“是嗎?”邵庭陽說,“這不是他自找的嗎?”
顧遠辰沒有開口,過了半晌才道:“我們家看著光鮮,但裡面都是一團汙穢。過去這十幾年我弟弟過得很不開心,我很抱歉,但也請你相信,這個家沒有一個人是好過的。他們那個性格,如果我照實說,他們只會認為是晏津性格太軟弱,才會得這些莫名其妙的怪病,到時候鬧上加鬧,搞不好真的會鬧出人命。我會和爸媽說晏津生的是其他病,讓他不要再打擾你們,但我父親他……總之我會努力勸說的。”
“你已經努力得夠久了。”邵庭陽道,“希望你能拿出個兄長的樣子,不要遇事總躲在你爸媽、你弟弟和你老婆身後。晏津這些年付出的從來沒比你少過一分,我想這些道理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
被一個小十多歲的孩子這樣訓斥,也實在是難堪。
“……我知道了。”顧遠辰點點頭,說了最後一段話,“我和晏津雖然感情不那麼親厚,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弟弟,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希望你照顧好他,有什麼事打我電話就可以。”
“嗯。就這樣吧。”
邵庭陽打給他不是為別的,只是一種通知和警告,說完他該說的就掛了電話。
顧遠辰收起手機,剛要從陽臺回房間,一轉身卻看到母親站在不遠處,臉色蒼白地望向他、眼角布滿了紅血絲。
“老大,你剛剛說什麼?”她聲音都在發顫,“你弟弟怎麼了?”
顧遠辰面無表情地踩著陽臺的瓷磚,心想怎麼這麼巧就讓她聽見了,但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督促著他:就這樣吧,破罐子破摔了。
還能有比眼下更壞的結局嗎?
“我和邵庭陽說了,你們不會再去打擾他。”他說,“媽,你們真想走到那一步嗎,非要把一個好好的人逼死才算完?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以後晏津的事只要不是生老病死的我都不會再管,你最好也不要再插手他們的生活,就當沒生過他吧,否則你們連我這個兒子都不會再有了。”
大兒子說完那段話就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客廳沒有開燈,閆漪梅穿著老式的睡衣站在鬥櫃邊,袖口露出一截皺巴的、刻畫了歲月痕跡的老人面板。
她站著站著,終於支撐不住地跌坐在沙發上,捂著臉的手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