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現代戲比古裝劇好很多,起碼室內戲可以有空調出鏡,也不必穿層層疊疊的戲服把自己捂出大片痱子。

但夏天還有一個多月才能堪堪看到秋天的影子,這一個月也不能為了涼快總拍夜戲,就算所有工作人員都同意熬夜拍夜戲,資方也不願意,畢竟可沒那麼多夜戲要拍。

這部電影有顧晏津背書,雖然沒能盼到邵庭陽當主演和顧晏津三搭,但起碼有個熱度,現在公司和平臺都在給壓力,希望能早點製作完畢趕個好日期上映,顧晏津拍戲又一向磨蹭,電影都能拍三個多月才收工,統籌只能頂著壓力避開最熱的時間段,照常排戲開工。

13日起,本來地勢就容易燥熱的c市遭遇全年最熱天氣,溫度直沖42度,跟悶在砂鍋裡燉煮也沒什麼區別。

顧晏津給大家放了下午的高溫假,改成早上和晚上開工,避開最熱的時間段,這樣能好受許多。

邵庭陽那邊得空就飛過來了,為此還遭了他一頓罵。

“這麼熱的天還過來幹什麼?你的鏡頭不是早就拍完了。”

邵庭陽自然是來給他送溫暖的,不過現在有點太溫暖了,只能送涼快了。他一邊幫著助理分發給劇組工作人員的冰鎮西瓜汁,一邊討好地解釋:“我看c市連續一週都是高溫警報,不放心嘛。”

這麼熱的天氣,在外面站個二十來分鐘就可能中暑,顧晏津還要扛起整個劇組的重任,與其在千裡之外憑空想象他吃不好睡不好,還不如親自過來看一看,要有什麼能搭上手的也能幫幫忙。

“你知道還大中午的特地飛過來,從機場到這兒得開兩個小時的車,要是中暑了,到時候是你來看我的班還是我去探你的病?”

顧晏津沒好氣地一頓數落,邵庭陽也好脾氣地連連道歉,哪裡看得出是坐擁粉絲七千萬的頂流演員。

旁邊領西瓜汁的工作人員聽到幾個字都忍不住笑了。

邵庭陽還沒說什麼,顧晏津的臉先掛不住了,兩指頭一夾把人拎到稍遠屋簷下的蔭涼地,上下掃量一眼檢查完畢,才開口。

“陳導沒說什麼?”

邵庭陽回頭,眾人都在領飲料瞎聊天,沒人往他們這邊看,手便輕輕攀上顧晏津的胳膊,顧導環著雙臂冷臉抖了一下,沒抖開。

也就算了。

“陳導沒說什麼。”空氣悶熱,但邵庭陽還是把他手握著,一邊摩挲一邊道,“這兩天沒排我的戲,我才有空抽身過來看你。他知道我來探你的班,還讓我提醒你悠著點兒,別累著自己。”

顧晏津懷疑最後一句不是那小老頭說的,純純是他夾帶私貨,不過他還是順著對方的話繼續往下說:“我知道輕重,沒看太陽下山了我們才出來開工?都怕熱,太熱了他們都沒心思工作。”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

“前兩天,附近有個清理工被活生生熱死了。”他指了指對角大廈,“大夏天的,這麼熱叫人去高空清理玻璃,一點都考慮都沒有。聽說沒動靜後好一會兒才被拉上來,可是人早就斷氣了。”

邵庭陽愣住,眉頭慢慢皺起來。

“中午叫人去清理玻璃?”他也有些不敢相信,“這麼熱?”

最高溫度42度的天氣,這是沒打算讓人活嗎?

“就是啊。”顧晏津湊近一點小聲說,“聽說是公司的要求,好像董事長兒子想在樓頂停直升機,順帶清理一下外層的玻璃免得影響公司形象。可是晚上施工危險,又趕時間,這才硬著頭皮找人上的。”

“我記得當天下午好多人拍到屍體掉在大廈外面晃,特嚇人,這樣了公司管理層還硬著頭皮說人沒事,是落地後突發心髒病死的。”

“……”邵庭陽眉頭緊皺,“這也信?就沒有個說法嗎?”

“沒有。聽場務說清潔工六十多歲了,是外包的外包,沒有合同。平時也就拿四五百塊錢,給他加價到一天一千五才肯幹的。”

誰能想到為了這一千五百塊錢,一條人命直接沒了。

他嘆了口氣。

“這兩天劇組氛圍挺低迷,我心裡也總想著這件事,怪不得勁的。也幸好你來了。”

邵庭陽性格直爽開朗,是典型的高體力高能量人,總能和劇組裡的人打成一片,有他在,或許能快點驅散這片陰霾。

邵庭陽也是如此想法,還好跑了這一趟,要不然顧晏津還不會和他說這件事,他也不會知道這兩天顧晏津的心情並不平靜。

不過現在計較這些就太沒意思了,他想了想,說:“前幾天我還看到c市政府公眾號上發表高溫政策,他們還敢……說起來,我倒是認識兩個新聞記者,我回頭問問看能不能從這方面施加一下壓力,要是能規範一下減少這樣的事故也算是好事一樁。”

顧晏津點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他這方面渠道不多,雖然說不是不能找人,但為此欠個大人情也怪尷尬的。邵庭陽那邊既然有記者朋友可以出面,方式方法正規得當,就不用他拐這十八彎、費勁拿大炮哄蚊子了。

兩人聊了沒幾句話,那邊已經準備開工,蔣明也按時按點捧著他的劇本來找導演了,顧晏津便給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先進房車去。

邵庭陽擺擺手,只說自己在電風扇這邊坐著就行。

顧晏津也沒再勸他,喝了口冰水後就去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