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說,不要過去。

那是小動物般最敏銳的直覺。

可那是師兄。

她自幼與其一道長大,看他劍意斐然,看他一步一步厲害,看他從陰沉到如今,看他痛過哭過,好多日夜,她幾乎只能找到林琅與她相依為命。

那些從他口中得知的訊息,毫無緣由,只是她當時快死了,眼空朦朧之際只能意會,並無閑暇去辨別真偽。

他是不是透過那面溯回鏡看到了什麼?

微末的猜測像落入湖心的細石。

戚棠想。

背後穿透的那把劍,落入懷抱時聽見似有若無的嘆息。

戚棠想,他要生骨做什麼?

只是她的命藏著罪孽,那種罪無可赦的感覺讓戚棠抬手,輕輕撫了下眉。

頭痛。

無憂無慮的人忽然被裝了滿腹心事,真的頭痛。

人間也不處處都是熱鬧小鎮,眼下路遠山荒,草野漫天。

山巒卻像拔地而起。

直到,荒野盡頭,出現一個小鎮。

杭道春表情不變,戚棠腳步一頓,抬頭之間花白的石欄上寫著——

無憂鎮。

杭道春站在側面,目光自上而下,留意著戚棠。

“看什麼?”

“看姑娘對此處好像一無所知?”

不是好像,是的確一無所知,戚棠往鎮裡望,頭也不側一下,反問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不知也無妨。”杭道春老神在在。

戚棠便垂下眼睫,一副毫無興趣的模樣,她對杭道春的故弄玄虛無動於衷,隻身率先走進小鎮裡。

蔓延的街道屋舍,簷角卻掛滿白燈籠,分明是青白的天,也並無人息。

想來也是,在漤外這樣的地界,平和與安逸似乎不能存在。

只是亂亂的,心中似乎有某些不能道的預感,似悲似喜,亂七八糟。

戚棠抬手搭了搭心口。

杭道春搖搖頭,嘆了口氣:“變得多了。”

戚棠偏頭看他,聽他一副物非人非事事休的感慨。

杭道春自顧自道:“從前,這裡也算是,風水寶地。”

他胡須下的唇角勾起,笑意古怪。

時間一過申時,天色黑得早,戚棠不喜歡深夜,尤其在這偶爾荒涼的亮幾盞白燈籠的地界——

荒涼詭異,好像所有噩夢都會出現。

她即便看得見,也不喜歡,周身浸在黑暗裡,總像回到最無助弱小的某一刻,深陷漩渦而無法自救。

而那時刻,她偏頭看,只有一張仿若譏誚、森冷錯覺的面孔。

她的、師妹。

鎮中有廢棄的店家,戚棠看了下在風中亂晃的紙燈籠,悽淡的月光陰仄,地上影子被斜斜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