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棠欲起身一頓,眼前發黑,又迅速蹲了回去,手撐了下寒涼的地板,兩眼茫然的一眨,近乎錯愕般看向了透著燭光的窗。

她聽見了……傀儡?

夢裡畫面忽然與眼前重合。

冥冥之中,機緣巧合。

屋裡,戚烈持畫筆的手一頓,他在給傀儡畫眉毛,近日黛色泛舊。

他們如往常一般閑談。

誰也不會在意,側窗下,眼眶沁出淚水又生生逼回去的小姑娘。

戚棠喉嚨上下滑動,竭力扼住自己哽咽起來的聲音,她似乎在顫抖,硬是咬唇忍下了。

有些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就是很痛苦。

她猜不出頭尾,卻能看得清擺在眼前的、她無能為力的事實。

戚烈說:“我總有辦法的,夫人不要憂心。”

無論何時,他似乎都是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唐書從前很信他。

她淡淡推開了戚烈的手,不見半絲人的光澤的眼珠子一轉不轉。

可她的靈魂溫和,“師弟已然衰敗成這副模樣了,奉賢。”

戚烈說:“他心甘情願為錯誤抵償,夫人不要心軟。”

唐書似乎輕輕笑了起來,她的語氣聽上去包容而溫和:“哪有人要用這樣大的代價為曾經的錯事……”

“那是不能原諒的錯事。”戚烈制止了唐書接下去的話,“若是阿棠死了,你必不會這樣輕飄飄原諒他。”

“而且你知道,我寧願用我換他。”

緊緊一牆之隔的戚棠無助的聳肩,那是一個近乎環抱自己的姿態。

她都聽見了什麼?

這樣的深夜。

她垂著腦袋,眼淚直直從眼眶墜落在她衣料上。

唐書沒話講。

於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戚棠,只要阿棠在。

隨時間流逝,阿棠逐漸長大成人,會笑會鬧會撒嬌,而她看著胡憑一寸寸衰老,就能對胡憑心軟,原諒胡憑。

而對戚烈而言……卻不是戚棠。

唐書用冰冷僵硬的手指戳戳戚烈的額頭,抬高手臂對她來說也不簡單,關節咔噠響了一下,唐書似無奈又有些拿眼前人沒辦法似的:“她也是你的女兒。”

“我當然知道,”這話多好笑,戚烈說:“但她已經有你了。”

人一生不需要得到太多愛,一份便是殊榮。

熱烈尤甚。

戚烈描完眉毛為她描眼珠:“而且照我們阿棠的性子,以後要不是沒人愛,就是有人很愛,怎麼想也輪不到我這個父親。”

深夜能聽到這番對話,戚棠感慨又惆悵,難受似藤蔓纏繞上心髒。

她不想哭的。

真的。

此刻在門外連抽鼻子都不敢。

“咱們阿棠實力雖然不行,但是……還蠻討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