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他與時光比肩

大涼國曆，二十三年，太子慎暴斃於西殿書房，死因不詳，王遣人勘查，未果，抱憾而終，史稱涼儲之潰。

不管往後多少年的歷史，看到的都是潦草幾筆的記述，沒有人會探究，在這段歷史的背後的真相是什麼，這其中，又藏著多少人命運的浮浮沉沉，隱匿著多少愛恨不得的繾綣。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一段不該存在的歷史。大涼的一切，終會走向滅亡，除了曾經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們，沒有人會記得這裡，它連存在的資格都沒有。

凌波王姬和太子慎，甚至是整個身處於這個時空的人，都只是一場華麗且龐大的錯誤的見證人，他們身陷這裡，或被動，或主動，都被那隻冥冥之中看不見的大手推向各自的結局。

可陸寒昭不同。

他不僅是這段歷史的參與者，也是這段歷史的推波助瀾者。

他的全部悲歡，都曾真真切切的在這裡存在過。

不僅僅是大涼，每一個錯誤的朝代，對於他來說，都將是沒有盡頭的孤獨狂歡。

他見證錯誤，修正錯誤。

不僅要粉飾那些是非，還要及時止損，從中抽離。

誰都忘記了，即使是神仙，眉間再淡漠，逗留人間太久，也會沾染上凡人的霜雪。

在陸寒昭拔足狂奔到太子慎的陵園時，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

從老師的手中接過這一切，那是他從未想要推卸過的責任。

他為了時光而生，註定與時光比肩。

在大涼之前，他也曾接手過一個錯誤的時空。那時他自己一個人，凡事親力親為，什麼都靠著自己的雙手，反而沒什麼值得留戀，做事手起刀落，從不拖泥帶水。

唯獨這一世，從崇初書院到凌波王姬，他不知道是哪裡做錯了，一個接連著一個，無言牽引中，這些錯誤疊加起來，要吞噬他所擁有的一切。

站在緊緊封死的陵園地道，驚懼之感沒頂而來。

他甚至快要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太子慎的墓室深處地下，姬家皇室生性多疑，即使是子孫的墓室也要重重機關設計，防止盜墓者侵入，或是難以封存。

“國師大人，陵園已經封好，您現在進去……怕是不妥。”

陵園的守軍把他攔了下來。

陸寒昭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我的人，在墓室裡。”

“您說什麼？”

顯然，那個守軍並沒有聽懂陸寒昭的話，他面上的神情有幾分錯愕。

他怎麼會懂陸寒昭和太子慎之間的爭鬥呢？

“別再讓我重複一次。”

國師大人雙眸迸射出強烈的情緒，似是壓抑著什麼，也似是巨大哀慟之間，強行剋制。

十一……

只要陸寒昭想到，她跟著一起被封入這陵園之中，那股徹骨的寒意，就從腳底緩緩蔓延上來。

連凌波王姬的忽然造訪，她都會嚇得躲到榻下。

殉葬。

這兩個字如同世間劇毒的藥，只要稍微想想，就讓陸寒昭快要失去任何理智。

如果她真的在裡面，該有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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