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往日裡即使不在此留宿,朔鈺也是要過來看看的,今日竟徑直去了鱗趾宮,這的確不是他素來的做法。

“許是他醉了,被人直接送過去也未可知。”

我嘴上如此回答,耳邊卻響起二哥在球場上趁著眾人歡呼雀躍時問我的那句,“你知道東山六郡鬧賊寇的事嗎?”

年初時便從東山傳來奏報,說其治下的蔡陽郡,有個私鹽販子不服朝廷管轄聚眾鬧事,且很快得到四方流寇支援,迅速壯大。初時,朝廷不以為意,只命當地官府肅清賊寇,不過,近日卻聽聞這些流寇非但沒有肅清反而聲勢浩大,引得沂州也出現一支與其響應的流寇。這次的賊患似乎比上次山南的流民暴動更加棘手。

而比這更為棘手的就是朔鈺到底打算派誰出征!

爹爹與郭平安的明爭暗鬥,朔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站在哪邊向著誰尤為重要。如果此時,朔鈺傾向於郭平安,那麼出征的人選不是鳳翔節度使便是三叔。爹爹最擔心的就是朔鈺會趁機讓三叔從爹爹手裡分兵權,若真如此,那爹爹便岌岌可危了!

今晚,朔鈺忽然一反常態徑直去往鱗趾宮,莫非他心裡已有了決定?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夜半時分忽聽得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我輾轉反側,靜聽雨聲潺潺,更是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打算到遊廊下看看這雨中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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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驚醒的容易取來一盞琉璃風燈,欲陪著我出門,被我阻止,“你歇著吧。我就在外邊站會兒,不礙事的。”看了看她遞來的燈道,“也用不著這個,收了吧。”

容易素知我的脾氣,也不敢深勸,只囑咐我夜深雨涼,不可久站,便也由得我去了。

開啟房門,冷風灌入,害我打了個激靈,裹緊身上的披風便步出門外。

夜色漆黑如墨,遊廊下被夜風吹得搖擺不定的燈籠所能照亮的,只有眼前這一片由牛毛漸長成水簾的雨勢,黑暗中只聽得雨水匝地之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裡聽來分外刺耳。

飛濺的雨水聲中隱隱傳來宮門被大力敲打的聲音,還伴著某個尖細的催促聲,“快開門!”

這麼晚了,又這麼大的雨,誰會來?

今晚在宮門處上夜的正是小喜。

黑暗中我看得並不真切,只聽到宮門開啟的吱嘎聲,隨後便是一列明晃晃的風燈魚貫而入,若不是風燈照亮了執燈者的灰褐衣衫,這鬼火似的場景看著還真是?人。

看這排場,除了朔鈺還能有誰。

似是得了朔鈺的旨意,那一列風燈在宮門處停佇,只有小喜手中的紙燈籠在前頭引著朔鈺在廊下穿行,朝著我走來。

“娘娘!”隔了兩三米的距離,小喜才發現我,忙不迭俯首。

朔鈺笑望著我,揮手命小喜退下,“怎麼還沒睡?不會是跟我心有靈犀,知道我要來,特地等著我吧。”

對於他的突然到來,我心底湧動著困惑,“怎麼這會兒來了?”

朔鈺看了看房門道:“進去再說,外頭涼。”

說著便上前拉著我入內。

朔鈺的到來自然驚醒了宮中眾人。一陣忙亂之後,朔鈺將所有人都打發出去,只餘我與他對坐。

看著他悠哉遊哉的細細品茶,我忍不住道,“不是在鱗趾宮歇了嗎,怎麼又跑這兒來了?”

他瞟了我一眼,放下茶盅,慢條斯理道:“我擔心你吃味所以來看看。”

我給了他一記白眼,“說實話。”

朔鈺安靜下來,目光看著手裡不停轉動的茶盅,良久才道:“東山六郡的事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你就沒話跟我說?”

這可是在暗示,我可以明目張膽的向他請求派我爹爹出征?

可我實在拿不準他的用意,不敢貿然開口,只能呆望著他,等他繼續。

“呵,”朔鈺忽然笑起來,“白鳳姐,我說過,這宮裡頭我最不願意去玩心機的就是你。你心思多,相信今日我留宿鱗趾宮的意圖你也猜到了。我本來也不打算瞞你,所以特地過來跟你說一聲,我打算同意郭平安的提議,任命鳳翔節度使為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全權負責剿滅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