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暗隨冰筍滴,新春偷向柳梢歸。

夜涼,如水。

乍暖,還寒。

紫金精雕的香爐上輕煙嫋嫋,飄出的怡人薰香若有似無地飄蕩在羅帳內,絳色薄紗罩著一床軟榻。

軟榻之上,斜倚著一個清雅出塵的少婦。

嫣然溫潘,可是她的性格卻有如同她的外貌一般,秀雅清冷,那股渾然天成的與世無爭氣息自然間流瀉,無形中增添了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孤潔。

她在等待。

今晚,他應該會來吧?

一如既往的。

思緒有些飄渺,再憶往昔,恍然若夢。

他和她,自小指腹為婚,十七歲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身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嫁入他的府中。

一夜良宵,他身已遠。

時光匆匆流逝,一眼六年。

過去的一切不願和不甘已經漸漸淡去,不再抱怨,不再憎恨,淡淡的心境,那股欲要離開的意志卻越來越堅決。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雖然已經嫁為人婦,可是她對自己的嚮往並不絕望。

她在等,一直在等,一等再等。

她知道,他也在等。

不過,兩人等待的東西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渴望的是呼吸眷戀的自由空氣,翱翔天地間與奇花異草為伴行醫救人,而他,等待的是她肚子裡的訊息。

他不知道,他無需再等待,因為不管等待多久,等來的終將會失望。

思及此,潘愛子心中微微萌生了一絲歉然,卻絲毫沒有點滴的悔意。

那是她堅持了十幾年的憧憬,卻因為他的出現而被打斷,像是一首插曲,現在的她決定繞過他,繼續自己的憧憬。

心中的渴望未曾有一刻的停歇,她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自小,她便跟著外公學醫,心靜如水,直到十七歲的那一天,幾乎未曾謀面的父親帶著嬌柔的母親極力要求將她接回家中,為此,母親的淚水差點沒有將整座綿遠山淹沒。

原來是與她定下娃娃親的男人在消失了十六年後再次出現,要求執行他父母生前為他定下的姻緣。

那時,父親官運不濟,而他卻搖身一變,輾轉成為一方巨擘。

父親沒有絲毫的猶豫,如若不是二妹當時還小,或許就會迫不及待地將所有的女兒奉上任其享用,只要能夠藉助其力,官運亨通。

而她,原本可以拒絕並避開父親的利用,可是面對母親,她卻無法拒絕,雖然對她的感覺也是陌生,但是她之於她,還有一份生育之恩。

答應出嫁,就算是報恩吧!

婚姻,對她來說並沒有太明確的概念。

她只知道,若是成了別人的妻子,勢必就會失去隨性的自由,失去做夢的天真,失去放肆瘋野的權利。

被人無限寵溺包容著的日子,肆意妄為的玩樂的日子,都已然是昨日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