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陣煩亂,這樣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我是真不喜歡,“宣王妃,咱們開門見山吧,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宣王也是嫡出,儲君之位除了他,還能有誰,犯得著你四處打探嗎?”

宣王妃看著我沉默許久,才道:“太子妃沒有聽過那個傳言嗎?”

“什麼傳言?”太子死後,我整日枯坐東宮,外間的事,我也沒興趣過問。

“有人勸父皇將興哥過繼給太子,立為太孫,以繼大統。”

興哥?!我心頭一緊,“你從哪裡聽來的?”

“私底下都這麼在傳。”宣王妃淡淡回道。

這個訊息太過突然,我有些怵。將興哥過繼給太子,再將他扶上皇帝寶座,到時我就能成為太后,我的父兄也將更加顯貴;聯想到方才郭平安的暗示,難道,這就是他們不許我出家的理由?

所以,宣王妃才會來向我打探訊息?

我尚在猜想傳言的真假,宣王妃卻忽然起身,在我身前跪下,我下意識地上前扶她,“宣王妃這是做什麼?”

地上的人卻固執地不肯起身,“太子妃,我求求你跟你的父兄說說,王爺絕無爭儲之心,求他們不要加害王爺。”

原本以為她是想求得我不要搶走她的兒子,不想卻聽到這麼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這話從何說起。先不說傳言的真假,就算是真,過繼興哥也不見得就要加害宣王。”

“或許是我想得太多。可是,宣王也是嫡出,如果真的要過繼興哥繼承大統,這些人豈能容得王爺繼續留存於世?”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宮中的權利爭鬥聽得還少嗎?若真的要將興哥過繼給太子,興哥的生父又是與太子同母所出、地位相當的宣王;為了將這位未來的帝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其生父,徹底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絡。

“或者,”見我許久沒有回話,宣王妃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或者,太子妃你可以另選佳兒。”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

宣王妃與我對視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氣,聲音比剛才略大了些,“你不是一向很疼福王世子嗎,福王早逝,斷不能對你們形成威脅……”

聽她輕易將我也划進這些爭權奪利的人的行列裡,我不禁有些微惱怒,“不過是些謠言,宣王妃就跑來又跪又求的,不覺失了身份嗎?再則,這件事就算是真的,做主的是父皇,哪裡就輪得到我來做主?”

許是沒料到我會有此回答,宣王妃呆望我半晌,方才吶吶道,“是,我真是昏頭了。”

她臉上的落寞又讓我後悔方才的不冷靜,我扶她起身,正欲開口解釋,卻聽她道,“太子殿下薨逝不久,你心裡一定還很難過,哪有心思去理會外間的事,是我唐突了。”

被她戳中心思,我心裡再次泛酸差點掉出淚來,口氣也變得緩和,“抱歉,我剛才不是真的想罵你……”

“我明白。”宣王妃拍拍我的手,笑得真誠,“太子妃,跟你說句實話,興哥和王爺都是我的命。我方才聽了這些謠傳,腦子一下子就懵了,什麼也沒想,就想著能不能讓他們避過此劫,所以才會……冒犯之處,還望太子妃諒解。”

我點頭。我當然知道,對女人來說,最寶貴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丈夫與兒子。

“多謝太子妃肯原諒芷蘭。本來應該多陪陪你的,但是,”宣王妃自嘲的笑了笑,“只是我現在還沒有冷靜下來,怕再說出什麼得罪的話來,若太子妃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了。”

我試著讓自己笑得自然,“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宣王妃怕是一早就入宮了,也該回去歇歇了。”

宣王妃行禮告退,剛走兩步忽然滯住腳步,回過身來,“太子妃,我不會安慰人,只知道將來的路還長,你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這是對寡婦的同情和憐憫嗎?

“我又忘了,你大概是不需要我們幫忙的。”宣王妃緊接著道,“不過,千萬不要認為我是在同情你。我是真心的心疼你,也是真的希望能幫到你。”

無論是她臉上的表情還是說話的語氣無一不透露出她的真誠,方才的疑慮迅速消散,心裡仿若有暖流經過,暖流漫進我的眼,我終於笑得開懷,“謝謝。”

送走了宣王妃,正打算稍事休息再去見母后,又見小喜匆匆入內稟告,“太子妃,南安節度使求見。”

“節度使一個人來的?”

“不,是孟公公陪著過來的。”

雖說比起嚴禁外臣擅入的內宮禁苑,東宮在這一項上並沒有那般森嚴,若是太子尚在,我的家人要出入東宮相對後宮來說要自由許多,但現在,我畢竟是寡婦,就算是我的父兄要來東宮看我,也必須先求得父皇同意。

既然有孟公公相陪,說明這是父皇同意的。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