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的降臨,月不再如幾日之前那麼圓,看著令我極其傷感。當月漸沉下時,我心中的祈盼再一次轉為失望,盛仲景他,沒有來,沒有。

低頭看了一眼臥在我懷中的素素,身體不再發燙,而是一片冰涼,渾身發抖,將我抱得緊緊的,嘴裡不時的說著胡話:“冷……好冷,呵,小姐……下……下雪了,冬……冬天到了……”

“素素,再撐一會,我們會得救的。”我將她摟得更緊了,想用我的身體溫暖她逐漸冰冷的身體。奪眶而出的淚水滴在她臉上,如冰雕的楚朵般傾刻即碎。

盛仲景,你為何不來?

心已經痛得無法再痛了,淚流得無法再流了,而素素,卻仍然在我懷中瑟瑟發抖,急得我的心似貓抓一般。

突然,窗外響起了一絲輕微的聲音,我心頭一驚,有人。

一股喜悅湧上心頭,連忙將素素放好,奔到了窗邊,正待開口,卻聽到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交給你的事辦得怎麼樣?”聲音如黃鶯出谷般動聽。

順著柴火爬上去,只見約摸十來丈遠的河面上,一艘華舫正徐徐的由窗邊經過,只在舫頭掛了一頂紅燈,整個舫籠罩在西斜的月光下,別有一番悽美。

舫間輕紗飛舞,一曼妙身姿緩緩而起,移向欄邊,輕搖美人扇,傾城的姿色與大方的儀態在月光下盡顯無餘,想必剛剛說話的便是她吧。

自小,我的視力與聽力便比尋常人好上許多,在有月光的夜裡,不要說十丈遠,就是三十丈左右的聲音和景象也能完整無誤的辯認清楚。

只是,這麼遠,我的聲音未必能讓她們聽見,就算聽見了又如何,她不過是個婦人,怎能救我與素素出去?

“回娘娘,死了。”這聲音似男音,卻又顯尖細,當中還透著一絲表功的心態,卻只是不見人影。

我心生一驚,那人說的娘娘,莫不是這女子是宮中之人?這深夜怎會有宮中之人到此?

正想著,那美人臉上的神情突然變為狠毒,手中美人扇同時折斷,隨風飄落水上,在水中打了個轉,便緩緩的下沉。

“死了兒子,她也該瘋了吧。”那美人忽而又轉為笑臉,話說得極為輕巧,端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品起來,“明天該回家裡一趟,哥哥娶親本宮未曾到堂,這可失了禮數。”

“是,娘娘。”

死了兒子?在她的眼裡,難道死一個人就這麼簡單嗎?

心中不由得氣憤起來,轉眼看向歪躺在地上的素素,她不再胡言亂語,也不再手舞足蹈,似乎正安穩的睡著,心裡的痛再次隨著失望一起湧來,連忙走到她身邊,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天明時分,柴房的門被開啟,思雨與思雪出現在門口,輕聲吩咐著:“老夫人說放你們出來。”

我如遇到救星一般,欣喜異常,連忙搖了搖懷中的素素:“快,起來,素素,我們可以出去了。”

素素躺在我懷中一動不動,觸及她的手指,一片冰涼,連忙又拍了拍她的臉:“素素,快醒啊,我們可以出去了。”

思雨踏進房中,探了探素素的氣息,搖搖頭:“少夫人,她死了。”

我頓時呆愣當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卻只看見她莫視的神情。

“不,她沒死,沒死,快請個大夫來給她看看,快呀。”我拉著思雨的衣袖,瘋狂的吼著,絕不相信素素已經死去的事實。

“素素,你快醒呀,快醒呀,告訴她們你沒死,我們可以出去了。”我緊緊的抱著素素冰涼的身體,臉貼在她的臉上,希望能給她帶來一絲絲熱氣,語無倫次的亂吼著。

眼前浮現我與素素一同渡過的時光,有在楚家時的美好,也有在杜家時的冷酷。

“哈哈,素素,我們可以出去了,素素,聽見了嗎?等出去了我給你找大夫,你會好起來的,會的。”

幾日不曾進食的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能將素素攔腰抱起,踉踉蹌蹌的向門外走去,一路上,痴痴瘋瘋的說著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話。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打扮富貴的婦人,我才抬眼看她,就見她一個巴掌煽了過來,指著思雨思雪罵道:“死了個賤婢罷了,我告訴你們,今天雅妃娘娘回府,可不能觸了她的黴頭。快,將這賤婢先關在柴房裡,等雅妃娘娘回宮後再處置。”

“是。”思雨思雪聞言便過來搶我手上的人,我終是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待我醒來時,只見杜君儒坐在床邊,正滿臉心疼的看著我,那雙眼眸深情款款,如若換了以往,我會撲入他懷中痛哭一番,只是此時,我對他已沒有了往日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