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迷醉的模糊中,我沉沉的睡過去,嘴唇卻被什麼東西輕輕掰開,一種帶著腥甜的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入唇中,我貪婪的吮吸著,任由那股溫熱的液體灌入咽喉,身體的每個角落彷彿都輕輕甦醒一般,懵然模糊的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喝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全身巨震,意識乍然清明,我驚懼的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的手臂,失聲道:“子墨,你在幹什麼?”

“嬛,現在好點了嗎?”見我清醒,他無力的開口問道。

黑暗中,我摸索著抓住他正不聽流下溫熱血液的手臂,那黏溼的鮮血在指縫間不停流著,我失聲哭著,“子墨,不要這樣做,你不要這樣,我會愧疚,我會痛恨自己的,子墨。”

他的聲音幾許飄忽,“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了。”

我哭著深深的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黑暗中,一種絕望徹骨的氣息悄然流轉,帶著越來越近的死亡,將我幾欲吞噬貽盡!

我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低咽道:“子墨,如果還有來生,你遇見一個叫周夙嬛的女子,千萬不要對她好,不要對著她笑,更不能愛上她……”

他虛弱的笑語輕旋在耳邊,“不,她就是我心中永生永世無量的光明!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要第一個遇見她,一輩子守護在她身旁,再也不願離開……”

眼眶裡早已乾涸的沒有淚,我抽泣著點頭,手指一分一分握緊了他的手,此刻的我,不知道除卻點頭還能做什麼,我知道,我們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流逝,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我無力而絕望的靠在他的懷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這一生,就這樣結束吧!母后,嬤嬤、楚煊、父皇、姨媽……那樣多的人,縱有萬般不捨,還未來得及道一聲別,我就要和他們永遠說再見了……

混亂中,喧譁的聲音傳來,有人抓緊我的手死力呼喊,好像是白翌的聲音,模模糊糊,什麼也聽不清,一聲又一聲,耳朵裡卻忽然什麼聲音都能夠聽見了,我彷彿被一雙巨大的手帶回到另一個世界,楚煊的聲音在耳畔一聲聲迴響,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真的是他來了嗎?真的嗎?

我必須要睜開眼才能夠確定這是不是真的,面前是熟悉的繡滿薔薇花羅帳,熟悉的雕花窗欞,床腳盪悠悠的蹙金孔雀藍香袋……如同繁華而旋旎的夢境,讓我幾乎認為幾日前所經歷的是一場夢境!

面前楚煊無限放大的臉仍舊是記憶中的那般熟悉,他一身甲冑,滿目蒼桑,只是無比專注的看我,我顫抖著伸手去觸碰,觸手的溫熱,原來是真的,他真的來了!

“子墨呢?子墨在哪裡?”我艱難開口問道。

對面的他深深低下頭,聲音晦澀,“我們找到你們時,子墨就已經不行了,他為了救你,用自己的鮮血餵給你延續你的生命,他去之前,最後一句話是要與你退婚,他說,他還你自由。”

如同一聲驚天炸雷,全身如同被什麼東西抽離骨骼一般,我呆滯在原地全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子墨,記憶中的那個溫雅而笑的白衣少年,他竟真的就這樣離我而去!他竟然真的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用自己的鮮血為最後的賭注,將生存的希望留給了我,卻自己獨自一人孤獨離開這個世界,到底是我的孽,還是他的劫?是我的錯嗎?都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

窗外夏日裡的聲聲蟬鳴打斷了我繚亂的思緒,回過神來的我卻輕輕的笑了,那聲音聽來卻比哭還要難聽,楚煊一把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看著他,嘴唇微微的動了動,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就失去了意識,自己如同被折斷了羽翼的飛鳥,徐徐從天際落下,墜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被深埋在崖下廢墟中的我與子墨,最終還是被白翌找到,而後的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父皇大怒,皇陵行刺的事件敗露,刺客餘孽盡皆被捉拿歸案,楚煜被廢去皇子身份,貶為庶人逐出宗譜,發配至最遙遠的西北邊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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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未央宮正殿上,我站在人群中,看著眾人對楚煜的痛斥,只是悄悄的退出了大殿,迎面而來的紅袖恭敬迎立,我對著她淡淡道:“去給慎刑司的陳大人知會一聲,讓他在去西疆的路上‘好好’照顧我的二哥!”

森寒的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殺機,紅袖亦是會意,瞭然應是,然後欠身告退。

遠處的朝陽投在我的身上,看著地上我長長的身影,我有霎那的失神,所有的真相對於現在的我,都變得不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似乎塵埃落定,卻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深深停留在我的記憶,那白衣少年淡若雅蘭,不染纖塵的笑意在我的眼前久久揮散不去!

時至今日,我終於能夠理解父皇那夜對陳夫人那一聲沉重的虧欠裡包含的怎樣的深深歉意,我何嘗不是如此,子墨,此生原來我欠了你那樣多!你卻連償還的機會也不曾留給我,就這樣匆匆的離開這個喧囂的塵世!

楚煊與右丞相千金的婚期也已定好,就在七月十九的那一日,皇宮裡的悲傷氣息還未消散,就已經開始的籌備著楚煊的婚禮。子墨的靈柩還停留在宮裡的通明殿,簷角下漫天飄揚的白幡,在風中悠悠翻卷。

我站在那裡看著遠處楚煊的建章宮紅綾飄飛,大紅的燈籠早早的高高掛起,與這邊的白幡遙遙相稱,更顯得淒涼哀婉,天際的大雁哀鳴不止,恍若也被那無盡的悲傷所感染。

……

白翌一身素衣,悄然來到我的身後,彎身恭敬道:“請公主好好保重自自己。”

我側目看著他,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街頭的落魄少年,褪去了一身的稚氣,身姿挺拔,劍眉入鬢,英氣逼人,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輕輕點頭,卻道:“白翌,現在人人都道我是不詳之人,你還願意跟著我,不怕我會害死你嗎?”

遠處的重重宮闕,那數不盡的雕樑畫棟,錦繡亭臺,徐徐而過的一陣風拂過面頰,風聲掩蓋了他低不可聞的長嘆,唯見他鄭重的跪在我身前,俯首於地,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公主於屬下有救命之恩,多年來更是不敢忘懷,屬下今後誓死保護公主周全!”

那聲音帶著毅然的堅定與執著,我失笑了片刻,卻沒有再言語,兩人之間,皆是靜默不言,唯剩那迎風飄零的白幡在風中烈烈作響……

車聲轆轆,載來了悲痛欲絕的皇姑姑,就在明日的通明殿上,姑姑就要帶著子墨的靈柩返回衛國,子墨臨終前已經留有話要與我退婚,從那一刻起,我不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何其的決絕,就這樣將我與他的關係斬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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