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劇痛,錯身而過的一霎那間,藉著遠處模糊的光影,只見那人身形猥瑣,因為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樣貌,唯見一個模糊的側影,他的招式極其迅猛,掌風飛快向我的天靈蓋襲來,被我猛地側頭避開,遠處的燈火照射下,接著天際朦朧的月色,那人微挽的衣袖間微微露出一截猙獰的狼形刺青,異樣清明!

電光火石間,心頭巨震,這樣的刺青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記憶中的那年,未央宮前刺殺父皇的刺客的手臂上也有同樣的刺青,一模一樣的猙獰的狼形圖騰,在青白的面板上張牙舞爪,幾欲躍出!

我有片刻的出神,正思忖間,那人卻不與我多做糾纏,迅速一掌將我劈開幾步之遠,飛快的縱身躍上高處的假山,身姿幾起幾落,隱入茂密的高大樹林間,再也不見人影。

我被那人一掌扇倒在地,後腦撞上了身旁的樹幹,顧不得腦海裡一陣嗡嗡作響,我踉蹌著爬起身,心知再也追不上,勉強走了幾步,到了近前,藉著燈光,竟見不遠處卻見到地上撂著一根行走時的柺杖!忽然記起楚燁被父皇嚴懲杖刑,御醫署的醫官們特地做了一隻柺杖,讓他能夠支撐著行走。

心頭一股莫名的不安,緊走幾步,就見黑濛濛的青石地板上一人趴在地上陣陣痛苦的抽搐著,地上滿是暗紅的血跡!我疾步上前用力翻過那人的身體,竟然真的是楚燁!

“楚燁!你怎麼了?”我失聲喚著,手心上沾滿了溫熱粘溼的液體。

楚燁的胸口斜插著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夜色下發出肅殺的寒光,傷口泅泅湧出刺目的鮮血,他雙目恍惚,瞳孔擴散,顯然已是奄奄一息,我疾聲問道:“楚燁,是誰傷的你?”

楚燁吃力的抬眸看我,低不可聞的喚了一聲“四姐……有刺客……他們……我……”就頭一歪再無動靜,心頭一沉,我試探著去探他的鼻息,竟是氣若游絲!

“楚燁,你不要嚇我,快點睜開眼睛啊,楚燁!”我急急喊道。

腦海裡猛地一絲恍然,正欲警覺時,就見面前匆匆提燈跑來了楚燁的隨身內侍小林子,他面色煞白,看著血泊中的楚燁,驚慌著向後退去,“殺人了,四公主殺人了!”

宮裡四處都有巡邏的羽林軍,此刻小林子一喊,頃刻間,幾十名羽林衛就已舉著火把刀戟將我圍在中央。大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宮中行刺!”

我緩緩抬起頭,厲聲喝道:“放肆!還不快去捉拿殺害三皇子的兇手!看清楚我是誰?”

羽林衛們這才看清我的樣貌,興許是被我所震懾,眾人皆是面面相窺,不知如何決斷。

“怎麼回事?”父皇的聲音傳來,一眾人趕忙讓出一條道路,父皇一見地上倒在血泊中的楚燁臉色大變,他身後跟隨的六宮妃嬪也是驚嚇的花容失色,驚慌尖叫著掩面不忍再看,夙縭面色煞白,上前一把摟住楚燁,哭道:“楚燁,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楚燁?”

羽林衛統領上前呈稟道:“啟稟皇上,方才三殿下身邊的內侍高呼四公主殺人,臣帶人趕來,就見四公主滿手是血,三殿下胸前插著一把匕首,臣……”

我冷笑著站在原地,正色道:“清者自清,難道我殺了人還用站在原地等著你們來捉拿我麼?方才我路過這裡就見一黑影飛快跑開,我與他交手幾招,卻未敵過,讓那人趁勢逃脫,楚燁是我的親弟弟,我怎會殺他,僅憑此人一言之詞就斷定是我殺楚燁,我心昭昭,蒼天可見!”

楚煜聞言冷笑道:“一言之詞?宮中眾人皆知,楚燁一向與你不和,半月前,楚燁因為你落馬傷到腿,對你惡言相向,你當時更是拔劍欲殺他,你若不是懷恨在心,今日怎會一時衝動將其錯殺?”

他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又是一陣低低的議論,心頭幾乎要嘔出血來,我揚手指著楚煜罵道:“好一個言之鑿鑿,到底今日是何人更有嫌疑,你心底比我更清楚!你一心想要將罪名坐實給我,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到底你是義正嚴詞還是做賊心虛??”

楚煜的臉頰一白,卻做悲憤狀,“我與楚燁無冤無仇,我怎會去傷他性命?”

心頭冷笑,我看著楚煜得意的神色,指甲緊緊的掐住掌心。

御醫署的醫官們此刻匆忙趕來,眾人一時慌忙讓開,御醫上前檢視了楚燁的傷口後向父皇回稟道:“啟稟皇上,三皇子胸口的致命傷口使得心脈受損,加之失血過多,才會休克暈厥,微臣不才……”

已經來不及過多思慮,就見父皇皺眉沉吟半響,方才斷然揮手,“先把楚燁帶回去診治,救不好就提頭來見朕,將夙嬛押至昭臺宮禁足,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侍衛就得令上前將我押下,楚煊卻一步上前在父皇面前跪下,“父皇,此事疑點甚多,請給兒臣七日的時間,兒臣定當將此事查明,以證四妹清白!”

父皇漠然的看著跪地的楚煊,冷冷擺手,“七日之後,給朕交出兇手。”說完便轉身毫無遲疑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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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煊回頭看我,神情無比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兇手!”

羽林衛押著我走遠,我回頭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星辰般的眼眸深深的留在我眼底,久久揮之不去……

黃昏的冷寂昏暗的昭臺宮裡,我抱緊雙膝坐在大殿的角落,大殿裡純白色的紗幕隨著風輕輕飄起,一派詭譎而靜謐的氣息悄然流轉。渾渾噩噩間,我竟然已經在這裡呆了三日,父皇早有嚴旨不準任何人前來探望我,楚煊查探的如何我不知道,每日門外的守衛的內侍低聲交談中,我大概得知,楚燁竟然當夜傷重不治身亡,夙縭悲痛欲絕。

現在宮裡鬧的沸沸揚揚,全然是我心狠手辣弒殺親弟,欲圖逃遁,卻失手被擒的流言,楚燁離奇死亡,父皇也是哀痛不已,雖說現下只是推測,父皇亦有嚴旨不得私下議論此事,然則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將罪名扣在了我的頭上,而昔日身份高貴的自己,一夜之間就成為千夫所指的物件!

卻在這個時候,那日指證我殺楚燁的小林子當夜竟然離奇失蹤,查遍了皇宮內苑也找不到他的蹤跡,小林子一失蹤,所有線索就此中斷,那日唯有他最先看到我靠近楚燁,若是沒有他為我翻供,我失手錯殺楚燁的行徑就罪證確鑿,再無找出真兇的可能!

大周刑法嚴酷,太祖皇帝在位時他最寵愛的妃嬪有一次動用私刑使一名宮女死亡,太祖皇帝而後知悉後,當下就將那妃嬪打入冷宮,永不得再入後庭!也就是從那時起,大周就有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規矩,即便是皇室宗親,若是有違法規也是照罰不誤,何況是殺害皇子這樣的滔天大罪!

若是此次我不能翻案,按照刑律就將被貶為庶人,永世不得再入皇宮!而在此時朝中的諫官們忽然向父皇上書,力求徹查此事,雖有父皇的極力壓制,坊間卻也開始議論這件皇室醜聞,一時間轟動朝野,父皇也是陷入兩難之中。

知悉這件事的時候,我的心頭竟是異樣的平靜,似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一個人待著了,沒有人來打擾,沒有塵世的喧譁,只有我自己……

吱呀——

門忽然被開啟,進來的內侍低著頭手中提著食盒,門外的侍衛極不耐煩的催促道:“動作快點!不要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