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不知不覺間竟已來了,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御花園滿園百花齊放,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幾日前還尚存的寒冷不知何時就已被溫和的春風所取代。

御花園裡,東風送暖,桃紅柳綠,啼鶯舞燕,一路綿延不斷的雕樑畫棟,亭臺樓閣,鱗次櫛比,宮女們紛紛換上了司衣局新制的粉紅色春衫,婀娜的身姿穿插在這錦繡亭臺中別樣多姿!

前日御馬監新進了幾匹三河馬,三河馬極其珍貴,御馬監配種十餘年方才成功,父皇聞訊心情大好,一向貪玩的楚燁得知更是雀躍,吵著要去上林苑試騎,楚煊一向溺愛楚燁這個最小的弟弟,一時拗不過我們,恰好隨行的楚煜此刻也意外的同意,楚煊也就應允,一行人興致頗高的趕至上林苑。

內侍將新配的三河馬牽了上來,我們兄妹幾人各自挑選,我揚眉一看,就見其中一匹棗紅色的膘肥身健,毛色光亮,額心飛白,四踢穩健,楚煊是第一個步入馬場,我的馬術是他所教習,我素來喜歡棗紅色的馬,楚煊更是知曉我的心意,立時就吩咐內侍將那馬給我牽了過來,我正欲伸手卻見楚燁一步當先,一把接過內侍手中的韁繩,“這馬今日我要了。”

楚煊不悅看向他,“你再另外挑一匹吧!這是你四姐的。”

楚燁輕嗤一聲,恨恨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扔掉手中的韁繩,冷哼著便欲走開。

夙縭氣呼呼的瞪著楚燁,正欲發作,我見勢對著內侍擺手道:“我乏的很,今日不玩了。?楚燁,你若是喜歡,拿去就行了。”

楚燁回頭看我,面上一絲忿忿,卻仍是低聲道了一句“謝了。”他言畢就伸手接過韁繩,對著夙縭得意道:“姐姐,讓你看看我的馬上功夫如何?”

夙縭看著他的模樣,這才忍俊不禁,擺手道:“小心一點!”

他利落的翻身蹬上馬,唯見那馬揚踢一聲長嘶,楚燁皺眉道:“還是個厲害角色,看我怎麼馴服你!”

說著他就抓緊韁繩,雙腿一夾馬肚,那馬四踢奔走,急速的飛快跑著,楚燁在馬上左翻右道,嚇的內侍們跟著在場內跟在馬後驚呼,那馬乃御馬監的內侍們馴養多日,被楚燁幾番這折騰下來竟溫順了許多。

眾人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楚燁得意的騎在馬背上遠遠對著場內的夙縭與我喊道:“看我不是把這畜生馴服了麼,嘿嘿——”

他的話還未說完,卻見那馬忽然瘋了一般嘶鳴著揚踢疾奔,旁邊跟著的幾名內侍亦被衝撞倒下,楚燁在馬上緊攬韁繩疾聲呵斥著,仍是無濟於事,唯見那馬兒瘋了一般胡亂衝撞,一人高的圍欄被踩到,眼見楚燁身陷險境,我與夙縭驚的從座位上站起身,夙縭驚聲呼道:“楚燁,小心!”

楚煊楚煜見狀飛快上馬就要上前去援救,我的心頭隱隱一絲不安,掌心緊緊的攥著,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隨著馬匹的一聲嘶鳴,那馬驀然揚踢直立起身,飛快的越過面前一人高的護欄,好在楚燁身手利落,死死抓住那韁繩,這才沒有被鋒利的柵欄所傷到,那身子仍是徑直從那馬背上摔了下來!

“楚燁!”夙縭尖聲叫著,楚煊與楚煜二人飛快趕上前扶起地上的楚燁,他的小腿處被木柵欄劃破一道長長的傷口,殷殷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下襬,楚燁顧不得腿上的疼痛,陰沉著臉狠狠的掙脫了內侍欲扶起他的手,蹣跚著站起身手中的一步上前手中的馬鞭猛地朝我揮來,一旁的楚煊迅速的扳過我的身體,方才避過。

楚燁還欲再打,就已被一眾內侍死力攬住,他揚手指著我怒吼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今日你明知那馬有問題,就存心讓給我,想要摔死我是不是?”

一眾內侍宮女紛紛將目光落至我身上,心頭莫名的不平,不等楚煊夙縭前去呵斥,我一步上前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的皇姐,我有什麼必要來致你於死地?從小到大我哪次不是對你百般遷就,如今得來的就是你這樣的態度嗎?”

楚燁赫然是被我這一巴掌打懵了,一時間就那樣愣在了原地,就見一旁一直靜默不語的楚煜狀似無意的打圓場道:“楚燁你消消氣,四妹好歹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又是你皇姐,再怎樣怎能壞了規矩衝撞起姐姐了,若是父皇知曉你又有一番苦頭——”他的話還未說完就已被楚煊狠狠的瞪了回去。

這邊楚燁的臉上聞言卻額頭上青筋頓現,猛地揚手指著我狠狠罵道:“你算什麼皇姐,這宮裡誰不知道,你那個不知羞恥的母親當年跟著別的男人私奔,才被父皇打入冷宮,大家叫你一聲公主是抬舉你,你來的不明不白,說不定你都是那個男人的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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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瞬時間好似被人一刀一刀的割開血肉,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洶湧而來,讓我毫無招架之力,那“野種”兩個字不斷的在我腦海裡迴響,一寸一寸的吞噬著我的理智,母親生前對我的莫名厭棄,幼時父皇的猜忌厭惡,離宮宮人的鄙夷……

嘴唇早已被咬出血來,我的聲音竟是如鬼魅般森然,一字一句咬牙道:“有膽子你再跟我說一個字!”

“說就說,你就是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哐!

我猛地抽出面前侍衛腰間的佩劍劈手就欲直直向楚燁砍去,卻被楚煊迅速一把攔下,他滿目的心痛看我,低低道:“筱雪,算了,不要和他計較。”

那樣澄明柔和的眼神,那樣無奈、憐惜甚至帶著由衷心疼的言語飄忽進我的耳畔,視線與他交錯的霎那,心底的萬般委屈盡皆化作嗜骨柔情,徹骨的疼痛卻又出奇的溫柔……

楚燁還欲再言,卻倏地變了臉色,眼神驚恐的看向遠處,唯見父皇的面色冷沉著走來,眼眸中逼出絲絲利刃般的寒光,嗜人心魄!

眾人這才回過神紛紛叩首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餘下我一人握緊長劍站在原地,父皇揮手斷然喝道:“來人,將這個不知禮數的混賬給朕拖下去杖刑五十!”

父皇的臉色冷到極點,眾人見狀也無人敢上前求情,眼睜睜看著楚燁被侍衛拖了下去,手中的長劍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我失神的癱坐在原地,眼角有溫熱的液體莫名的流下,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樣的哭,心頭如同被刀刃絞碎血肉般陣痛,我的淚順著臉頰滑落,一滴又一滴……

父皇抬手屏退眾人,楚煊夙縭見狀也識趣的退下,空曠的馬場上只剩下我與父皇兩人,只見他緩步上前,輕輕拉我起身,我委屈的抬頭看他,終於開口問道:“父皇,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嬤嬤說我就是你的嫡嫡親的女兒,可是為什麼人人都說我是野種?為什麼?”

面前的冷峻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底細碎的光芒明明滅滅的交錯,那雋秀的面頰竟然呈現出一股隱隱的青白,他神色複雜,靜默了半響,卻只是冷冷對遠處的羽林衛吩咐道:“傳朕旨意,御馬監今日涉及餵馬、牽馬一干人等全部杖斃!”他並未回頭看我一眼,更無任何言語就徐徐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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