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過往的追憶(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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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只要他安安份份,任勞任怨地盡忠於父皇,不和別人的兄弟
一樣結黨營私,就不會被父皇所厭惡,可他還是落到這般地步。
飯剛吃了不到十口,外面傳來一聲高呼:“戴罪皇子凌飛接旨!”
凌飛雙手一顫,手中的碗搖晃幾下,放下碗,飛往院門:“小德子,是父皇相信我了?”小德子未語。主僕二人走近院門,雙雙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戴罪皇子凌飛大逆不道,其行可誅。念及上蒼乃有浩生之德,免其宗人府一世圈禁之罰,放逐西蜀?州,即刻起行。未經詔令,終身不得離開蜀地。欽此,謝恩!”
小德子頓時歡喜起來,雖然不是重審此案,可好歹能夠離開宗人府。只是西蜀?州,遠在西南,又是蠻夷之處。
凌飛仰頭,不解地望著院門外的傳旨太監:“罪臣凌飛接旨,謝吾皇萬歲萬萬歲!”
有宮人開啟大鎖,推開大門。
傳旨太監扶起凌飛,依舊以禮待人,道:“四皇子請起!”傳旨太監放低嗓門,語調中帶著無盡的傷感,道:“四皇子得離宗人府,全是德妃以死求情的功勞哇!”
凌飛本已站立一腿,此刻聽太監如此一說,又重重跪於石板之下:“母妃,我母妃她怎了?”
傳旨太監搖了搖頭,一臉痛色:“德妃娘娘為救四皇子,不惜以死求情,唉……”太監用衣袖拭了拭眼然的晶瑩淚滴,“四皇子還請節哀!你就向著德妃娘娘的寢宮磕三個頭,就此啟程吧?”
“安翁,你告訴我,我母妃她……她……”
傳旨太監本姓安,少時在宮中人喚“小安子”,如今年歲大了,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們,都敬稱一聲“安翁”。
“德妃娘娘兩日前薨了!”
“母妃!”凌飛望向延寧宮方向,正是四月時節,可從冬天到春天,他卻猶似走過了生命裡最嚴寒的冬天。春天到了,天氣暖了,他卻從此失去最愛自己的母親。
俯在地上,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竟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腦海裡浮現德妃那張秀美無壽的嬌顏,自打記事起,他的母妃無論衣著裝扮還是言談舉止都與這宮中諸多女子不同。她淡然、端莊,從不與人攀比容貌,也不爭搶風頭,總是溫和待人,靜默做事。即便是這樣一個不爭不奪的女人,還是因為兒子而捲入風浪是非之中。
母親死了,用她的死換來了他的自由,讓他得以離開宗人府。凌飛心下暗自說道:母妃,凌飛並未做錯什麼事?更未乾出那些不仁不義、大逆不道的弒君奪位之事,為何你還是死了?
跪在冰冷的石板,憶起母親,他的心一陣勝過一陣地痛與悔:“我母妃她……可有說過什麼?”
“德妃娘娘並未留下支言片語。四皇子還是儘快啟程,莫再逗留,到了西蜀好好過日子吧!”傳旨太監揮了揮手,從一邊過來了兩名皇宮禁衛,“皇上口諭,令你二人護送四皇子前往西蜀,不得耽擱!”
“是!”
燕京是他自幼長大的地方,皇城便是他的家。他要離開了,以戴罪皇子的身份放逐西蜀。深愛的母親去了,用她的死為他換得自由,而他甚至不能見她最後一面。
“安翁能否與我父皇求求情,讓我再見母妃最後一眼。”
傳旨太監頗有些為難,道:“四皇子,皇上旨意:即刻啟程,這可耽誤不得。快快動身吧!”
連最後一眼都不能見,這是怎樣的遺憾。
這座世間最華麗的宮殿,住著這世上最尊崇的帝王,卻是塵世最無情之所……
宮徑兩側,花團錦簇,有晚桃紛飛,如漫天粉雪繽紛狂舞,好似一場最華麗的葬儀,飛飛揚揚,隨風而舞,在空中劃出悲涼的曲線,漫天花瓣仿如滿天冥錢。雖是三春時節,氣溫轉暖,但微風拂過他只覺冷風灌頸,涼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劍落在後背一般。
猶記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風得意,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他歡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華的女子為妃,就在大婚當夜,卻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無德無孝之人。
他被打入天牢,而心儀的佳人,自此沒了下落。一顆心被分成了幾瓣,一瓣、兩瓣……一瓣是母親的死,一瓣是牽掛的心中紅顏,還有的是對未來無法預料的彷徨與無助。現如今,佳人杳無音訊,而他更是前路難料,母親溘逝。心化浮萍,隨逐,浪急萍動,仿如流雲,風來風去,終是命隨風弄。
對於孩子,父母便是家。對於他,有母親便有溫暖在。現在,這煙火塵世最後的溫暖也不復存在了。他是這般的無助,唯有獨自面對人生。用了近三月的時間,也未將被陷的事想過通透,又再度面臨母死的傷痛、打擊。
人世間最大的痛莫過於此,失去至親、至愛之人。至親之人,本是他母。至愛之女卻是崔氏吟霜,她對他說的鶯語誓言,燕音之諾還猶記在耳,可她卻沒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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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內,一片喧鬧繁華,依然一派盛世之景。街道兩側,店鋪林立,太白遺風,酒旗招展,歌女的歌聲、商人的叫賣聲,以及雜藝人的吆喝聲混成一片,留成他記憶裡最熱鬧、繁華的燕京城。
年少夢裡,對於皇城、皇宮是鮮豔斑斕的色彩。記事之後,辭別無憂的日子,過早地擔負了皇子身上的使命和責任,在眾兄弟裡總想表現得更優秀,少不得暗中與人攀鬥、爭奪。最喜歡父皇一個含笑的眼色,雖未稱讚,卻能讓他樂上好幾天。最高興在太學院裡當著眾皇子、公主的面揮筆作詩。最愛在御林苑的校場,拉滿弓弦,箭羽直刺靶上那小小的紅點……
點點滴滴,滴滴點點,終化成記憶海洋裡的朵朵浪花,也曾有過繽紛絢麗的色彩。從今後,盡皆化成灰色。凌飛揭開馬車上的藍布簾子,悠悠地望了一眼燕京。今日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返燕京。戴罪之身,放逐千里西蜀,“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那一路艱辛自不屑說,就算到了西蜀?州如何安身,皆難預料。
隨行之中除了一干押送的官卒,便是與凌飛一道長大的少年太監小德子,還有兩名昔日效命府中、後又徙任宮中的侍衛的舊時家將。
馬輪滾壓在街道的石板路上,傳出“軋!軋!”的聲響。
凌飛心中一痛,垂首沉思,母妃與世甍逝,這是世間唯一最愛他的人。皇帝膝下有子十三人、公主八人,嬪妃無數,而於他至親者唯母妃一人。現在,他不能守靈,不能再與母親說上一句話,竟連最後一面也未能見上。
這是怎樣的痛?自小,他就想做一個最優秀的皇子,到頭來“最優秀”幾字害了他,也害了他深愛的母妃。終有一日,他要查出背後謀害之人,定要那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不由自己地,便憶起最後一次瞧見母妃的情景。
那日他剛離天牢,在太監、侍衛的押送前往宗人府。遠遠兒地,便瞧見宮牆之下立著一抹熟悉的華衣。那是他的母妃,纖弱的身影,無助的低喃,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不停的揉挫著羅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