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鐘做到了,守住溪午和前線,她都做到了。

只是這做到的代價,不但留下了一身傷痕和無法修複的白發,還有功法反噬的痛苦,一旦全力催動靈氣就會造成經脈紊亂,後續若是保養不善,有隕落的可能。

溪午成功進入大乘期,對當時打得更盛的大戰極為有利,但雷劫之後,她的身軀早就已經破敗不堪,法術威力雖大,身體卻支撐不住。

至此,她們從前線撤退,回到人丁稀少的玄清門,抱著殘軀收拾殘局。

溪午從這場大戰中失去了很多,卻從未得到過什麼好處。

她的師妹從前只是為人含蓄,經此一戰後不僅得了一頭白發和傷病,還整日鬱郁寡歡,連續幾日都不曾開口說話。

她們從十幾歲就一直形影不離,如今修得如此境界,過了快百年有餘。

她們都以為,這般境界,應是與老態龍鐘之態毫無關聯,可命運卻以這種方式給聞鐘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看聞鐘那副樣子,溪午的心,仿若有一萬把刀子來剜,一刀又一刀,心髒流出血,眼淚也不斷湧出來。

聞鐘變成這樣,她又何嘗沒有責任?

為何雷劫要那時降臨,為何她非要進入大乘期不可?

面對溪午的眼淚,聞鐘有了些動搖,眸光微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的清澈。

大戰結束之後,聞鐘的病沒有一點兒好轉,溪午終日守在她身旁,在門中處理事務也是將聞鐘帶在身旁。

聞鐘從來不說話,只用眼睛看著溪午的身影,目不轉睛。

溪午對她溺愛到了極致,好像又回到了聞鐘十歲剛上山時,蜜餞、玩物都是備得齊全,每至睡前,溪午都輕拍著她的背脊,講述她們二人初見時的故事。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師姐就是這樣給你取來的名字,你覺得如何?”

聞鐘不語,夜晚繁星點點,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漂亮,溪午溫柔撫過她的眼睛,神情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眷戀和溫柔。

“睡吧,睡吧……”

幾十年之後,溪午更是如此。

回憶結束,溪午伏在睡著的聞鐘床前,沒由來地也睏意上頭。

淺淺打了個哈欠,溪午於是閉上眼睛,手裡還捏著聞鐘的一縷白發。

聞鐘覺淺,海上有什麼顛簸便是醒了。

她方才暈船暈得厲害,船身一搖晃就下意識想去捂嘴,可醒後顛簸了有一會兒,她也沒有出現什麼想要嘔吐的感覺來。

想來,應該是剛被餵了藥。

聞鐘如是想到,終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溪午伏在床邊,已然睡熟了。

聞鐘從她手中拿過自己的白發,眸光黯淡之時,素手碰上了溪午細長的指尖。

溪午常道,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

聞鐘聽這句詩長大,聽這句詩變強,更是聽這句詩愛上了身邊這人。

從沒有一個人,是這樣對待聞鐘。

聞鐘不敢想,如果當年沒有遇見溪午,她如今會是什麼境地。